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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星索在钓自己？
诺尔反应了半秒，立刻理解了忒斯特的思路。盗星索找不到乐土的位置，乐土能发全服公告，属于乐土的势力拯救魅魔族群、击败魔王、弑杀永恒教皇——这些尤金都知道，而神殿知晓，就代表着背后的盗星索知道。
就他这一连串操作，立场和善恶观实在太明显了。就算盗星索不知道他就是“创世神”，也会把乐土强者视为“创世神”的势力。
至于这只盗星索和巨龙有什么梁子，他只能去龙巢确认了。
桌子对面，听到“我的诺尔”这句话，女巫琳恩的嘴角抽了抽。她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我要和你们一起去龙巢。”
“这可不是去旅游，小姐。”忒斯特说。
“哦，我确实比不过你们两个怪物。”琳恩干笑，“托许先生的福，我现在是‘支配巫王’，大概和三转的玩家差不多，不至于拖二位后腿。”
诺尔震惊地看着琳恩。
支配巫王，是傀儡女巫进化成阴谋大女巫之后，还要更高一级的稀有怪物种族。
他确实把练级办法和升级副本都给她了，可是琳恩天天坐办公室，能练到这个地步……她一天是有四十八小时吗？
“最近我的夜生活，是去黑森林中心挑衅尖刺巨怪。”
琳恩用一种堪称空洞的口吻说道，“上班积攒压力，下班释放压力，经验涨得可快了。”
诺尔缓缓缩起脖子。琳恩小姐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还不带上她一起，他都有种负罪感。
支配巫王确实够强，虽说实力赶不上佩因特这种怪物。单看面板数值，也能和热灰打个有来有往了……
而且，要和年老固执又自负的巨龙谈判，出身传统大企业的琳恩，有点微妙的专业对口。
“带你。”诺尔发出微弱的声音。
“很好。”琳恩露出牙齿。
她凑近诺尔，压低声音，“……放心，尽管我不太喜欢你的男朋友，但我不会没眼色到和你们住一间。”
说罢，她意有所指地拍拍诺尔歪掉的高领。衣领边缘，那些暧昧的牙印露出来了一点点。
诺尔：“……”
忒斯特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所以，咱们的目标定啦？”罗警官很有眼色地拉回话题。
“忒斯特和我，加上琳恩和佩因特。我们四个人去龙巢调查，还要阻止这次任务。”
诺尔说，“在此期间，迷失塔一切事物拜托两位和马大爷了。”
“魅魔那边培训完了，我可以处理小林的文件。只要暂停贸易，影响不大。”朱医生点点头。
……
得知盗星索看不到迷失塔，诺尔越发依恋塔内的舒适氛围。
早会开完，他去大厅和狗头人幼崽们玩了会儿球，又跑去看狮鹫小皮尔和魅魔战士学习剑术。
一段时间不见，狮鹫小皮尔长大了一圈。那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不见了，他的手臂上甚至多了点肌肉的痕迹，狮鹫毛皮珵光瓦亮。他挥剑挥得十分专注，红扑扑的脸上全是汗水，连爪子都在使劲。
只是不知道，这十多年的时光跳跃后，小皮尔还会不会遇见那个启发他的白骑士。看身形，当年那位骑士不到三十，现在应该有四十左右了吧。
“等你再大点，可以学习专属神话生物的【化人】。”诺尔鼓励他，“我知道这个技能的卷轴在哪，等你等级够了，还能回葡萄领玩。”
“哇，谢谢您！”小皮尔的兴奋溢于言表，“我一定努力！我还想吃市集的烤饼。”
“努力？最基本的挥剑都搞错了。”诺尔身边，忒斯特哼笑一声。
他上前去，随手调了调皮尔的姿势：“……嗯，这样还差不多。”
“也谢谢您，妖精大人！”小皮尔挺起胸脯。
忒斯特耸耸肩，退回诺尔身边。
疯修士对这位曾经救过自己的小孩还挺宽容，诺尔刚想打趣他两句，又听见忒斯特心里嘟嘟囔囔。
【有狮鹫追补妖的体质，能伪装成人，还有真理之眼。假以时日，这小子绝对能成为一个可怕的家伙……结果他一点儿都不想着向教会复仇，就记着他的烤饼，傻乎乎的。】
诺尔：“……”
算了，这样的疯修士也挺可爱的。
转眼去看，魅魔们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们气色健康，衣衫轻盈干净，在迷失塔各个角落走来走去，活像漫步于自家庭院。
听琳恩说，他们正忙着种植迷心草，想酿制些迷心蜜露来出售。
负责狩猎的强力邻居们，忙着把打回来的怪物一堆堆运到储藏室。今天他们打到两头瘤角蛮牛，邻居们一边处理猎物，一边争论烫火锅还是炖牛肉。
厨房的方向就更热闹了，几位邻居围着一大堆香料品尝，试图找出哪个更像八角桂皮。乌鸦爸爸叼着笔，教导他的幽魂女儿数学题。他们身边，盘子里摞着高高的新鲜水果，成熟甜美的果香悠悠飘荡。
诺尔有些恍惚。
这里真的是条太好、太好的退路。
怪不得坎多担心他放弃，只要他给出“回不去了”的谎言，再保证给大家弄到变成人形的办法，邻居们多半会接受这样的现实。
魔王污染消失，永恒教会已然蛰伏，玩家则早已是这个世界的绝对强者。也许他太久不出现，盗星索会放弃寻找他……他没有必要去冒险，大家也能就此平稳地生活……
……除了无法回家。
放弃吧。一个细细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放弃就轻松了。
你真的要与盗星索对着干？你真的要为回到那个称不上好的现实，把所有人置于险境？万一你输了，你面前的一切都会毁灭。
你真的能击败盗星索吗？
你确定？
你确定？
你确定？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变得犹如实质，在诺尔脑内滚动戳刺。剧痛之中，诺尔捧住头颅。鼻子下方有冰冷的湿润感，是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就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您怎么了？”忒斯特掏出手帕，趁着诺尔侧脸，擦净了诺尔脸上的血。
“我……”
脑子里那种痛感还有些许残留，诺尔使劲甩甩头。他本想把这个异常一五一十地告诉忒斯特，可这念头悄无声息地滑走，隐入黑暗。
“我没事。”诺尔勉强笑了笑，“可能之前透支太多，脑子有点乱。”
忒斯特沉默几秒，长长地“唔”了一声。
“我还没想好我要的结局。”他突然说，“但无论我选什么，我的结局一定不会有盗星索的存在——”
他转到诺尔身前，双手捧住诺尔的头，像是想要摀住诺尔的耳朵。
其乐融融的景象被忒斯特彻底遮住，此刻疯修士背光站着，只有那双眼睛格外明亮，像烧熔的黄金。
“听好，亲爱的。盗星索绝对不会放过您。”
明明是可怕的话语，他却用一种近乎甜蜜的口吻说着。“它想要的东西，它一定要拿到手才罢休。”
“如果您想要隐忍，想要松懈，结局必定是死。这都是它的追随者用尸首和疼痛教会我的。”
他们把他教得太好了，忒斯特心想。正如此刻的他自己，同样绝对、绝对不会放手。
“放心，我知道。我不会放过它。”
脑袋里嗡嗡作响的杂音消失了，这次诺尔的笑容没有勉强。
明明已经决定好了战斗，他为刚才的动摇感到疑惑——“面对侵略者逃避、放弃甚至于示好”，对于这种行为的厌恶，本就流淌在他的血脉中。
然而这份疑惑也如同偶尔浮上水面的尸骨，迅速沉入深水之底。
“赞美您。”
阴影之中，忒斯特借着动作，背对着忙忙碌碌的邻居，轻轻吻了吻诺尔的额头。
“忒斯特。”
“嗯？”
“谢谢你。”
“我可是您的骑士啊。”
“想说的话，有必要明明白白说出来。”诺尔叹息，“我希望你知道，而不是猜测。”
“那您为什么不说‘我爱你’？”忒斯特反问。
这句话出口，忒斯特自己好像也被吓到了，他看起来比诺尔还要震惊，甚至有那么一丝无措。
没等诺尔张嘴，忒斯特就夸张地干笑一声：“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您不必回答。我知道答案——咱们合作的第一时间，我就提好了条件，我没忘呢。”
“我闻到了烤牛肉，味道有点特殊，我得去尝尝。”说罢，忒斯特背过身去，若无其事地走向厨房。
疯修士不会交出性命、忠诚与爱。
因为前者太过贵重，后面两样不存在。
然后疯修士给出了性命，一步一步，他在向自己走来。他的忠诚与爱真的不存在吗？诺尔摸摸自己的额头，刚被忒斯特吻过的地方。
他猜那不止是所谓的“信仰”。
他静静看着那个背影，目光柔和非常。他会耐心地等待，等待一个更合适、更美好的场合，才能把扎好缎带的话语送出去。
“再等等，亲爱的。”他对忒斯特的背影无声说道。
等到你懂得怎么拆开它的那一天。
……
面对着琳恩的两个现代风拖杆行李箱，诺尔沉默了。魔法世界就是便捷，邻居们连拉链都搞了出来。只不过拉链材质不像塑料，更像某种危险怪物的硬皮。
“别那种表情，我可以给它施放幻术。”琳恩说，这次她用了塔赫通用语，“它就是很方便啊，我猜你的男朋友不会跟我分享他的空间口袋。”
“确实。”忒斯特深以为然，“支配巫王可以扛起一吨以上的东西，还是我更柔弱一点。”
听听这位末日骑士在说什么，诺尔噎了下，还是没去戳穿。
“我帮您拿吧。”一边的佩因特笑得像春风吹过，“我只看到了一位不便行动的女士。”
“谢谢您，但是不必了。”琳恩拍拍手。
两个真人大小的木偶摇摇晃晃进了房间。它们体表光芒闪烁，迅速化作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仆，长相英俊，五官一模一样。
【傀儡仆从】，支配巫王的技能，它们的单只战斗力和傀儡女巫本体差不多。
琳恩真的变强了，诺尔有些感慨。
如果当初白鸟城边的是一只支配巫王，恐怕琳恩能单人强闯领主住宅，按着追补妖领主暴揍。就算和尤金正面对上，支配巫王也能靠天赋逃脱。
“我来介绍下，这是汤姆和杰瑞。”琳恩郑重其事地说。
诺尔再次无言。
某种程度上，他的邻居们挺破坏生态的。比如此刻，支配巫王诡谲危险的印象瞬间稀碎。
“我妹小时候最喜欢这个。”琳恩的笑容有些发苦，“说不定她能发觉。”
佩因特还是那副发光的好神父姿态：“您这样用心，一定会找到您的姐妹。”
如果他的背上没有鼓鼓囊囊的任务谢礼，这个场面看起来应该更神圣。遗憾的是，眼下前教皇先生像极了直立行走的蜗牛。
“先确定目的地吧。”
忒斯特冲佩因特厌恶地皱起鼻子，“爪痕山脉肯定有您的好教子看着，不好弄祭祀，这次没法走那边了。”
回归乐土后，他们的“龙巢密道”奖励迟迟不能结算。诺尔怀疑他们要回归神谕洞窟，问题是神谕洞窟似乎受到某种力量保护，坎多的穿越始终无法生效。
那个地方到处都是盗星索的力量干扰，诺尔倒不是很意外。
他们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比如让佩因特先生带个远路，或者——
佩因特的完美微笑僵了僵，他咳嗽一声：“走迷梦岛。”
忒斯特一脸“果然如此”。
诺尔知道迷梦岛，它在塔赫大陆南边，临近比苏斯。岛上四季如春，景色美得如梦似幻，是《塔赫》官方指定的约会及拍照场所。
那里还有他们精心设计过的美丽传送阵，被一堆洁白的植物雕塑簇拥。
“永恒教会要走爪痕山脉的传送，传送台是他们自己搞的。生命神殿用的则是现成的，也不需要血肉祭祀——只是象征性地供奉一些果实、作物和花，其实没多大用。”
佩因特爽快地揭着生命神殿老底。
“两位不是说，龙巢密道的线索在那个洞窟吗？不如用生命神殿的法阵再跑一趟，正好还能证明两个地方真是一回事。”
“以防万一，我还是得问一下。”忒斯特语重心长，“你触发了神殿的宝贝传送阵，神殿会知道吗？”
“当然会知道！还会知道是我干的。”
前教皇自豪地说，也不知道他在自豪个什么劲儿，“反正那个传送阵只有教皇能启动，嘿嘿，现在的教皇都七十多了——神殿难道会让他们的宝贝老头带头追杀我吗？”
“到时候咱们再从永恒教会那边走，直达爪痕山脉！……出来不需要仪式，趁那群调查骑士没反应过来，咱们直接跑。”
真是好欠打的路线。
不过诺尔承认，这确实比从外面挑战龙巢好。不提巨龙本身的防备，那边地形多恶心人，他这个设计者一清二楚。
“就这么定。”他说。
诺尔对迷梦岛的印象很深，当场开传送火圈。神殿没想到会有疯子空降圣地，内部防备不算严密。看守者被佩因特的法术击中，当场陷入深眠。
面对自己人，佩因特出手快得可怕，一打一个准。
诺尔不得不怀疑，这人生怕自己和忒斯特先一步动手，搞出不那么平和的场面。总之，一切都很顺利——生命神殿直接借用了《塔赫》原有传送阵，根本没有人数限制。
黑暗中的漫步后，一行人来到生命神殿的神谕间。
生命神殿的神谕房间称得上“生机勃勃”。它是由白色石头砌成的正方形房间，没有屋顶。天空晴朗，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在满地绿叶上迸溅。
地板和墙面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植物，清新的花朵与甜蜜的果实同时存在。它们被阳光照得透亮，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房间正中央，矗立着生命女神的美丽雕像。那张秀丽可亲的面孔正对来访者，目光中只有纯粹与慈爱。
墙的对面，坐着生命神殿的紧急神谕传令官。他的长袍干净整洁，身边放着洗净的甜果、熏肉和面包。
看到来人，疑惑还没来得及在他眼中停留一秒，此人又被佩因特放倒了。
“请。”佩因特冲诺尔行了个礼，一眼都没瞧那座神像。
诺尔擡起手掌，再次开始解析这片空间。果不其然，幻象散去后，他们再次回到了熟悉的洞窟。
熟悉的无头躯体还在那吊着，得知真相后，诺尔只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他冲它摆摆手，就当打招呼。
忒斯特则四下张望，“咦”了一声。
诺尔知道他在好奇什么——上回他们把永恒教皇的尸体安置在了这里，他们本该看见它。
而且，明明是同一片空间，他们没能看到永恒教会的紧急传令官。正如上一次，他们也没发现生命神殿的紧急传令官。
这里还有其他魔法，用于隐蔽的魔法。
上次事出突然，他只顾着察觉恶性魔法。这一定是更无害，更隐秘的……
“给我点时间。”诺尔深吸一口气。
如今他精力充沛，足以将【创造者】铺得更细致。
终于，他找到了另一个魔法——一股几乎没有气息的系统外力量，应该是盗星索自己的魔力。
又一个幻术。效果不大，力量不强，几乎注定被忽略。
大幻术下还藏着小幻术，盗星索对于人类心理盲区的了解让人不安。
诺尔不想打草惊蛇，哪怕是面对这种小把戏，他也只屏蔽了自己人的幻术影响。
下一刻，他的后背升起一片寒气。琳恩则发出一声干呕，又坚强地忍了回去。
幻术被他阻断后，生命神殿的传令官，与永恒教会的传令官面对面坐着，之间只有那具无头躯体。两人长年累月地相对而坐，却始终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永恒教会的传令官，无知无觉地啃咬着永恒教皇的尸体。他面无表情地咀嚼着骨头和内脏，活像那是普通的咸肉干。
洞窟四周不再是枯燥的石壁，不少破损与洞口显露出来。最大的洞口处，外界的风隐隐吹入，夹杂着湿润的腐朽气味。
诺尔记得那个气味。
……那是龙墓花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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