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章 李纤柔之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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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殿下宇泓烨为民除害,听京兆府说有盗匪,便前去京城西郊剿灭盗匪的“义举”很快就在京城传扬开来,立刻有人凑兴,大肆赞美七殿下爱民如子,急民之所及,忧民之所忧。尤其没多久,七殿下带着“盗匪”的尸体回京,又有“受害者”出现大颂赞歌,更是让这处大戏显得热闹非凡。

对此,宇泓墨只是笑而不语。

而与此同时,宇泓烨和温逸静之间的事情也迅速传扬开来。

温三小姐到郊外探望卧病的姐姐,回城途中遇到盗匪,马车被劫,正巧被路过的七殿下所救,英雄救美。可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再加上终究出了事端,温三小姐为证清白,大义凛然地决定,她既然被七殿下所救,此身便只能系在七殿下身上,既然七殿下无心接纳她,为了不影响家族声誉,连累同族姐妹婚事,她情愿不再议亲,服侍佛祖,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这种英雄救美的旖旎戏码,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其中加油添醋,将温逸静的顾大局,识大体,为了姐妹们的清誉着想的隐忍委屈阐述得淋漓尽致,将她的处境讲述得无比凄凉。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态,何况温逸静是女子,本就吃亏,而这件事她又是无辜受害,因此心里难免有了偏向,传着传着,便变成了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可比七殿下爱民如子的事情更加火热,成为了京城居民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这些话题传到柳贵妃耳中,顿时又将她气得暴跳如雷。

这段时间,烨儿和她事端不断,先是烨儿宠妾灭妻,紧接着是她不慈,如今事态刚有平息的趋势,居然又闹出这么一码子事儿!

柳贵妃狠狠地一拳捶在旁边的坐垫上,什么为民除害?什么爱民如子?什么英雄救美?就在同一天,裴元歌离宫探友,然后就烨儿就和温逸静搭上了关系,再稍加打听,得知裴元歌那天是去探望温逸静的姐姐温逸兰,事情便再清楚不过。当初裴元歌和宇泓墨圆房,更显得烨儿和李纤柔尴尬,她曾经有过不悦,后来又觉得,这样或许能够断了烨儿的心思,没想到……

非但没能段,反而变本加厉!

在这样下去,终究要出事端……如今温逸静的麻烦缠身就是明证!恼怒之后,柳贵妃却还是不得不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应对。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红棉恭敬的声音:“贵妃娘娘,七皇子妃求见!”

听到李纤柔这个名字,柳贵妃脸上的恼怒之色更深了。

“让她进来!”

许久,柳贵妃才淡淡道。

竹帘掀开,李纤柔穿着一身浅绿的轻纱衣裳,翡翠头面,并不豪奢锦绣,衬着她清秀的面容,倒是有着几分秀丽清新之意。她袅袅地向柳贵妃行了礼,起身坐在旁边的酸枝木藤椅上,斟酌许久,才鼓起勇气道:“母妃,妾身此次前来,为的是……温三小姐之事。想必这些天,京城的传言,母妃也有所耳闻吧?”

柳贵妃烦躁地道:“还没影儿的事情,你倒是先争风吃醋起来!”

也不想想现在她和烨儿的处境,总是麻烦缠身,到了这地步,李纤柔居然还只顾着争风吃醋,真是不可理喻。

“母妃误会了。妾身的意思是,是不是尽快定个时间,将温三小姐迎进德昭宫?”李纤柔忙解释道,见柳贵妃神色震惊,讶然地看着她,心中微微一稳,这才继续道,“这件事已经越传越离谱,原本按道理说,七殿下救了温三小姐,对她有救命之恩,原本是七殿下爱民如子,并无不妥。但现在京城的流言已经变了味道,反倒像是七殿下辜负了温三小姐,害得她如此凄凉般。”

柳贵妃微微挑眉,没想到李纤柔会说出这番话来。

对于这个儿媳妇,无论相貌、家世、还是手段城府,柳贵妃都非常不满,但是她是烨儿的正妃,夫妻一体,柳贵妃又不能将她拿捏得太过,相反,还必须好好地扶持她,免得这时候再给烨儿出漏子。只是因为最近事端多,她千头万绪忙不过来,也没有顾上理会李纤柔。没想到她今天却能够说出这番通情达理的话来,倒叫柳贵妃有些另眼相看。

“哦?”柳贵妃第一次正眼看她,“然后呢?”

“毕竟温三小姐被劫匪所掳,又被七殿下所救,尽人皆知,若她当真因此青灯古佛,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反而容易让人诟病七殿下冷血无情。当然,若是七殿下随随便便就迎了温三小姐进德昭宫,说不定会让人觉得,这件事的确是七殿下的错,只是被舆论压力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李纤柔低垂着头,神色甚是柔婉,“因此,即便要迎娶温三小姐入门,也要让众人明白,七殿下救她,是七殿下爱民如此,并没有对不住温三小姐的地方,只是看到她为了族中姐妹,凛然舍身的义举,心生敬佩,不忍心这般烈女就此孤苦一生,所以才会迎她入门。这样一来,七殿下反而能够在清流中赢得美名。而温三小姐是温首辅的孙女,也能够借此拉拢温首辅,对七殿下有益无害。妾身愚见,如果有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母妃指点!”

听李纤柔这番话条理分明,又是处处为宇泓烨着想,柳贵妃不禁惊讶。

“难得你看得这般明白。”柳贵妃微微缓了缓声音,点点头,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只是……你才进门没多久,现实袁初袖,现在又弄出温逸静的事情,难免让人诟病,说烨儿修身不齐,新婚不久便事端频发。”

声音甚是担忧。

李纤柔听得心中冰凉,她入门不久,先是袁初袖,然后是温逸静,这明明是对她这个新婚妻子的羞辱和打脸,可是柳贵妃却只想到七殿下的名声……看来真的没有错,对柳贵妃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七殿下,她这个七皇子妃实在无足轻重!

她心中苦涩,却还是勉强笑道:“母妃多虑了,这件事本就是意外,并非七殿下有心要迎新人入门,毕竟这件事闹将了出来,温三小姐清誉受损,七殿下救了她,又身份尊贵,难免人心都同情弱者。只要声势造得好,此事非但无损七殿下的清誉,反而会让他声誉更隆,反而能够扫掉前些天的阴霾。”

柳贵妃看向李纤柔的眼眸中难得露出了些许赞许。

“纤柔,你放心,这件事本宫心里有数。好好地,这件事怎么会闹得这般沸沸扬扬?温逸静平日里也不是这般大义凛然之人。只是如今要为烨儿的声誉着想,不得不委屈你,你放心,就算温逸静能够以侧妃的身份进了德昭宫,本宫担保,绝不会让她欺压到你头上来!”

柳贵妃也不是糊涂人,这流言出现得如此蹊跷,造成的结果又对温逸静如此有利,她哪能不起疑心?

既然李纤柔这样乖巧,她也要适时加以抚慰。

“多谢母妃体谅!”李纤柔心头喜悦,柳贵妃难得对她这样和颜悦色,有了柳贵妃的保证,就算日后她对温逸静苛刻些,只要不闹大,柳贵妃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做果然没错!对柳贵妃福身,随即起来,李纤柔又道:“还有一件事,妾身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柳贵妃凝眸看着她,缓缓道:“说来听听!”

李纤柔环视四周,神色迟疑。

柳贵妃心中奇怪,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话,居然这般隐秘?想了想,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女们:“这样可以说了吗?”

李纤柔便起身,走到柳贵妃近前,举手为她捶着腿,轻声道:“这话原不该妾身说,只是妾身想着,妾身毕竟是七殿下的皇子妃,凡事总要为他多考虑些……母妃应该也知道,七殿下对……”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指了指春阳宫的方向,随即又道,“这件事实在很严重看,不能有分毫泄露,否则便是滔天大祸,但是七殿下这般肆意妄为,心思无法落定在德昭宫,总是不妥。如今妾身也只能和母妃您说,如果说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母妃教我。”

闻言,柳贵妃忍不住微微横了她一眼。

居然还有脸这样说话,之前是谁鬼迷了心窍,非要做这种糊涂事。

“妾身觉得,无论如何,这段时间最好能够让七殿下收收心思,暂时安稳在德昭宫,免得一个不妥,被人看出什么来。”李纤柔思索着道,“所以,妾身想,不知道母妃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将七殿下的心思先稳固在德昭宫?若只是收用个侍妾,身份卑微,不能够随意进出德昭宫,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到,会引起非议,又能够拉拢七殿下的心思,不知道母妃意下如何?”

她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想要找个和裴元歌面容相似的女子,先拉拢宇泓烨的心思。

柳贵妃何尝没有想过这种办法,只是……。之前一个袁初袖,藏得不也严严实实,结果一个宠妾灭妻的谣言,不还是将她逼上水面?好在是裴元舞已经“病逝”,裴府又没心追究,也没有酿成大祸。如果说真有个面容肖似裴元歌的侍妾被察觉到,以皇帝的精明,肯定知道烨儿打的什么主意,到时候就真的麻烦了!

“此事容后再议。”柳贵妃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李纤柔心头有些失望,她想要找个容貌和裴元歌相似的女子来抓住宇泓烨,最重要的目的是要对付袁初袖,这些日子,她已经察觉到这个袁初袖有多棘手,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言谈举止无可指摘,但却不动声色间夺走了无数宇泓烨的宠爱,连带德昭宫的下人也对袁初袖比对她更加恭敬,弄得她满心火气,却又无从发泄,甚至若非别人提点,她还不知道袁初袖暗地里究竟做了怎样的手脚。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不过,如果真的找来和裴元歌容貌相似的女子,只怕必然能够得宇泓烨恩宠,到时候连她这个七皇子妃只怕也要靠边站,因此李纤柔也有些犹豫不定,听到柳贵妃的话,虽然失望,却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道:“是。至于温三小姐的份位,还请母妃裁决!”

“……。就侧妃吧!也显得烨儿敬重她的为人,也是给温首辅府上颜面。”柳贵妃稍加思索便道。

温府的庶女,还是用谣言强逼进德昭宫,居然给侧妃的名分?李纤柔心中有些不豫,却又忍下,道:“是。如果母妃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妾身就先回去,准备迎娶侧妃之事。”

望着李纤柔离开的身影,柳贵妃眼眸流露出些许深思。

李纤柔的讨好之意,她不会看不出来,但至少李纤柔现在敬畏她,事事都找她拿主意,求教指点,这样柳贵妃也能够教导教导她,倒也不坏。只不过,这李纤柔素来对她这个母妃只是面上情,怎么突然间就开窍了?不过也不算太奇怪,毕竟烨儿的心思摆在那里,李纤柔显然是指望不上的,剩下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是她这个母妃了。

这样也好,至少李纤柔开了窍,对烨儿便是好事,不会再连累烨儿!

温府之中,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好!好个温睦敛,好个容姨娘,好个温逸静!”首辅温璟阁拍着桌子,气得浑身发抖,“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生父生母。女儿被人劫持掳走,别人瞒还来不及,你们倒好,居然自个把消息放出去?还说什么温逸静被七殿下所救,此身已经是七殿下之人……为了攀附七殿下,竟然这样作践你们的女儿,作践温府的名声,你们还要不要脸?”

温睦敛素来害怕老父亲,颤抖着不敢说话。

容姨娘却觉得自家女儿嫁七殿下有望,连带着自己身份也该提高,因此便道:“老太爷明鉴,静儿被七殿下所救,当时六殿下和九殿下都在,还有七殿下手底下的人,这如何能够瞒得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想办法将静儿许给七殿下,难道看着她去死,或者青灯古佛一辈子不成?静儿也是您的孙女啊!”

说着,顿时掩面拭泪。

“你给我住口!”温璟阁更怒,“你算什么东西?眼下哪有你开口的余地?”

这般毫不留情的斥骂,让容姨娘一下子涨红了脸,却也只能忍下,忙跪地道:“婢妾多话,还请老太爷恕罪!”哼,如今人在屋檐下,且忍一时之气,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七殿下只怕多半要娶静儿入门,到时候,她就是七殿下的岳母,看还有谁敢这样欺辱她?

温璟阁瞪了她一眼,不屑于和她这样身份的人置辩。

“老大媳妇,你去安排,不拘什么人家,尽快给温逸静订门亲事,将她送出京城!”如今七殿下和九殿下斗得天翻地覆,九殿下妖冶恣肆,七殿下自负嚣张,在温璟阁心中,两人都不是合适的太子人选,无论谁做了太子继位,都不是大夏之福,因此一直都不愿意站队,眼下更加不能因为温逸静的鬼迷心窍,将全家人都搭上了七殿下这条船,需得速速作出决定。

对于温逸静趁着兰儿病重动歪心思,温夫人也格外恼怒,当即应道:“是,媳妇知道了。”

“老太爷——”容姨娘没想到,温璟阁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由得傻了眼,听老太爷的意思,显然只求速速将温逸静出嫁,连人家都不必挑选。静儿的婚事落到了夫人身上,又有老太爷这话,静儿又岂能落得好处?这样一来,静儿的一辈子可就这样毁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老太爷,大老爷,大夫人,宫里派人来了。”

温璟阁眉头紧皱:“什么事?”

“来人带了许多贵重礼物,说是奉柳贵妃娘娘和七皇子妃的旨意,要……。”来人自然之道老太爷在为什么事情恼怒,顿了顿,这才道,“说是要聘三小姐做七殿下的侧妃,因此前来下聘!”

闻言,温睦敛和容姨娘顿时欣喜若狂。

“爹,既然柳贵妃娘娘和七皇子妃派人前来下聘,又是侧妃,可见对静儿极为重视。本来嘛,静儿被七殿下所救,七殿下就该让静儿进德昭宫,不然岂不是误了静儿的终身?宫中来人,儿子要先去接待,免得人家说我们温府倨傲,怠慢皇室。”温睦敛第一次敢不经过温睦敛的允许,便抢先开口行动,当即便拉着地上的容姨娘起身,拉着她的手一起跑了出去。

多亏容姨娘想得好办法,果然让静儿如愿嫁进了皇室。

原本以为,能够做妾室都不错了,毕竟静儿是庶女,又不得父亲疼爱,没想到居然会是侧妃!这样一来,他也算七殿下半个岳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看着两人离开的模样,温璟阁咬牙,眼眸中闪过一抹锐色。

既然宫里已经传了旨意,连聘礼都带来了,可见这件事已经不容转圜,都怪该死的温睦敛和容姨娘,事事都瞒着他和老大媳妇,直到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他才得知消息,终究是晚了……。沉思许久,温璟阁起身,从书房的暗格中取出两包药粉,放在桌上:“老大媳妇,你把这两样东西收起来。”

温夫人不明所以:“父亲,这是……。”

“唉,我从来都不想在皇室倾轧中站队,尤其是以联姻这般方式,否则当初柳贵妃试探说要立兰儿做侧妃时,我也不会为了避及此事,匆匆将兰儿出嫁,以免多生事端。更何况,以温逸静的性子,真进了德昭宫,必然要为温府惹事,咱们就更加不能陷进去了……”温璟阁叹息道,“这些年来,我太纵着老大了,原本想着,他在翰林院,惹不出什么大事来,没想到之前兰儿的婚事一次,这次温逸静的婚事又一次……”

言语之间不胜唏嘘。

温夫人忍不住道:“是媳妇不好,没能及时得到消息,拦阻此事。”

“跟你没关系,是老大太不成器,这些年你一直受委屈。”温璟阁摇摇头,沉思许久,还是道,“金纸包的药粉,给老大服下,之后就让他告病,暂时别去翰林院,免得他仗着温逸静嫁入德昭宫,胡作非为,惹来祸端;银纸包的药粉给容姨娘……。过了日子,就说她得了急病暴毙!这些天我也会告病。无论如何,不能让温逸静连累咱们整个温府!”

他还是心太软,若是早早处置了容姨娘,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端。

不过,亡羊补牢,时犹未晚,他要让众人知道,对于这桩婚事,他很不满意,很不情愿,以至于婚事才刚落定,他便称病不去上朝,之后遇事他也不会站在七殿下那边……。总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因为温逸静的婚事,让温府和七殿下绑起来。

侧妃无需走足六礼,仪式要简单得多,很快便到了温逸静出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