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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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Beta秘书轻轻敲门, 端进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秦宝刚才等在秘书室已经喝过一杯,丰成煜问秘书:“他平时吃饭不规律,还有牛奶和点心吗?”

“有的。”秘书马上明白了, “我去换。”

秦宝回过神来:“不用。”

秘书笑道:“没关系, 不麻烦的。”

对方彬彬有礼地走了, 秦宝坐在椅子上,后知后觉自己不该来。

这里是庄重的, 严谨的,不是他随便就能闯进来打乱工作节奏、讲什么私人生活的地方。

“抱歉,我好像打扰你们工作了。”

秦宝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刚才没有讲完的话, 也不适合在这继续讲下去。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再找你。”

属于小孩才会有的脆弱感, 只在丰成煜面前持续了十几分钟, 秦宝已经坐直了身体,恢复成了那个在镜头里总是显得很自我、从不为外界所动的年轻人。

“不打扰。会长夫人经常过来,点心什么的就是她带来的。”丰成煜说, “如果你想来,也随时都可以。”

帝国议会的会长和夫人伉俪情深,经常一起出席公务活动, 全帝国人民都知道。

秦宝不认为他和丰成煜能和他们有什么可比性:“……”

丰成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秦宝说:“你再坐一会儿, 我处理点事情,然后我们一起走。”

秦宝疑惑:“还没到下班时间吧?”

丰成煜便微微笑了下:“今天可以早走。”

已经过了饭点, 秦宝的确察觉出饿来, 他安静地吃了东西, 就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半个多月不见, 秦宝的头发又长长了, 发尾虚拢耳垂,隐约露出几枚银色耳环。

他长手长脚的,个高肩宽,身上没有大部分Omega都有的柔美感,总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总是惹眼令人无法忽视。

丰成煜说让秦宝坐一会儿,实际上秦宝又坐了一个多小时。

前几天没休息好,听着丰成煜的钢笔在纸张上书写时发出的“唰唰”声音,十分催眠。

“小宝。”

最后丰成煜叫醒了他。

“走吧。”

秦宝站起来,丰成煜就牵了他的手。

他下意识要挣开,丰成煜却握紧了他,说:“没事。”

“丰先生。”

“丰先生好。”

一路走过去遇到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对丰成煜打招呼。

秦宝尬得厉害,因为他换上的这双鞋袜虽然是全新的,但从款式看应该是预备的警卫制服鞋,和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全不搭,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丰成煜好像察觉了,刚弯起唇,秦宝就恶狠狠地用气声警告:“不许笑!”

丰成煜便目不斜视,但仍牢牢握着秦宝的手。

秦宝第一次产生想把脚砍下来装进口袋的冲动。

所幸出于对丰成煜的尊重与敬畏,人们的目光几乎不会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相信已经很多人都知道丰成煜的伴侣来了,秦宝大约明白了丰成煜的处境——他们是合法夫夫,特意避嫌反而引起猜疑,不如大大方方地离开。

但是牵手就大可不必了?

这是在内部也要树立良好的已婚男人形象吗?

秦宝想。

他们经过议会大厦的走廊,进入电梯,丰成煜左手无名指上那坚硬的指环,因牵着手而抵住秦宝的指根。

自从结婚之后,丰成煜好像就一直没有摘下结婚戒指。

秦宝觉得丰成煜没有理解他今天跑过来想表达的意思。

“我找你是因为我想和你说信息素排斥症的事,如果你不打算继续了,那么不算你毁约。”

上车后,秦宝还是直接开口。

“后面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现在我已经和爷爷撕破脸了,不怕他再干涉我的工作。”

另一个原因是他其实没有别的可以说这件事的人,只能来找丰成煜。

当然这种事实他是不会说的。

林梓不在,智脑控制车辆往他们婚房的位置行驶。

丰成煜说:“我知道。”

秦宝微怔:“……哦。”

这样吗。

那到底是还要不要继续的意思?

丰成煜看向他:“爷爷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我也觉得不妥。我们至少应该有知情权,这一次必须要向爷爷表达我们的态度。”

“表达态度?”

不说还好,一说秦宝秦宝便又生气,他反问丰成煜,“我有没有表达过,你不是应该很清楚?没有用的,因为他从来不在乎我是什么态度。”

说完秦宝看向了窗外,这是他不想再交流的讯号。

往往这个时候,丰成煜也不会再多说。

但这一次仅过了一小会儿,丰成煜便问:“这些天在忙什么?”

果然,秦宝摆出的姿势不想理人,却还是会回答:“看剧本,拍广告。”

丰成煜便伸手把人了抱过来。

秦宝猝不及防:“……你干什么?!”

“只是看剧本,拍广告,那就是说明你还是有空余时间。”丰成煜紧紧箍着他,仿佛已经忍了很久,“为什么一条信息都不给我发,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后座再宽敞,两个人挤在一起也难受。

秦宝正在推拒,闻言睁大眼睛:“丰成煜,你讲不讲道理,明明就是你先不理我——”

“一开始是有特殊原因。但后来我承认我是故意。”

丰成煜这么说道。

秦宝:“?”

“小宝,”丰成煜仿佛占据了至高点,竟然质问,“是不是只要我不主动联系你,你就永远也不会主动联系我?”

秦宝不服:“你在合约里也没写这一条!”

“那能不能改变一下呢?”

丰成煜问道。

“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写进合约。”

“你先松开再说。”

秦宝又推了丰成煜的肩膀一下,试图离开无果,反而还被扣住了后颈。

这下他被迫靠得丰成煜很近。

两人鼻息相触,秦宝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但还是感觉后颈在跳。

“你明白吗。”丰成煜咄咄逼人,“不是所有事都一成不变,有的事也是可以改变的。”

走也走不掉,躲也躲不了,秦宝只好先退一步,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变快了:“那你说一下,都有哪些事不用写进合约?”

“比如像今天这样来找我。”丰成煜说,“两年了,第一次来。你有没有想过,硬塞给你的、标过价的东西,可能也代表了你拥有完全支配的权利?”

这句话是两年前秦宝讲过的。

他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感到难过、无助的时候,永远可以来找我,我会无条件地帮助你。”

丰成煜说。

“我没有不想继续。不管你有没有信息素排斥症,都不影响我和你继续。刚才我也查过了,要能解决信息素排斥的症状很简单,只要我们进行永久标记。”

这下,秦宝的心跳大声得快要击破耳膜。

简单吗?

永久标记对任何一个Alpha和Omega都是最重要的东西,甚至超过婚姻本身。

秦宝不是卑鄙的人:“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问丰成煜:“这样你再也不可能标记别的Omega了,就算你现在没有不想继续,那五年合约到期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丰成煜说:“到时候再说。先让你能恢复正常工作比较重要。”

秦宝陷入了一种迷茫与挣扎里。

逃生的本能在提醒着他,警觉地告诉他,他似乎又要陷入被迫的境地里。

却听见丰成煜问:“你的发情期是不是下个月?”

他点头:“是。”

丰成煜给了他选择:“那么还有一段时间,小宝,你考虑一下再回复我,你自己来做决定。”

*

在路上,丰成煜提出一起去看电影,秦宝问“这么临时,是你想被追着跑还是我想被追着跑”,然后丰成煜又说要不要在家附近的湖边散步,秦宝也是兴趣缺缺。

知道丰成煜是想要陪自己散心,所以才提前下班,秦宝觉得很抱歉:“我很困,想睡觉。”

丰成煜在他额头吻了下:“我陪你。”

秦宝耳朵就红了:“啊,这……”

丰成煜瞥他一眼:“字面意义的睡觉。”

“是你自己说的,别一会儿又来弄我。”秦宝很正经地说,“我今天闻不到你的味道,是不会被你勾引的。”

丰成煜:“……”

现在这样的局面,自己有一半的责任。

一回到家里,秦宝便神不守舍地上了楼,他脑子里要消化的东西太多,不如蒙头大睡。

丰成煜陪他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没有叫醒他,丰成煜自己下了楼。

半个月不回,家里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钟点工应该有段时间没来了,花瓶里的花都枯萎了大半还没扔,是他上次送给秦宝的。

手机第三次震动,显示着“爷爷”两个字,不过丰成煜仍然没有接听。

他打开门走到台阶上,点了一支烟。

积雪皑皑,四周很静。

夜空挂满了星星,住宅区的路灯亮着,内部路上半小时也不会经过一辆车。两层楼的房子静静伫立在小山坡上,车库前空荡荡,有时他回来在这里下车,会看见秦宝在落地窗前的身影。

秦宝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这样的?

丰成煜忽然感到一种隐忍的孤独,无声无息地将他包裹了。

它难以被察觉。

不只是出现在这栋房子里,还出现在别的地方,在T台上,在广告里,在八卦娱记拍摄到的骑着机车掠过公路的背影里。

那是属于秦宝的,从秦宝的身上开始蔓延。

见面太少,每次都太急。

那个总是急吼吼的、张牙舞爪的人,怎么会和孤独有关。

而直到看见秦宝狼狈地站在办公室里,直到此时此刻,丰成煜才隐约抓到了一点。

舒鹤兰在两小时前发过一条叮讯,这时又打来了电话。

“怎么?”

丰成煜接了。

“听说你老婆今天来你办公室了。”舒鹤兰道,“什么情况,你不是在假装分居?”

丰成煜说:“一点小意外。”

“小意外?我看你挺乐的,颠颠儿地跟着人家走了。”

舒鹤兰说。

“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下,忍一时好一世,那么大的亏都硬吞了,现在不要因为一时忍不住想老婆就功亏一篑。”

丰成煜:“不会,我心里有数。”

他深吸一口烟,然后吐出去。

“也差不多了,岳父大人昨天拿到了通行令,以后走海路会更加严格,货从海面跑不出去。”

“树大招风,抚星这次受创,内阁的人就首先不会轻易放过你。”舒鹤兰说,“……算了,你向来谨慎,经过这次以后更不可能让他们有机可趁,况且祸害遗千年,我相信你这种级别的祸害没那么容易中招。”

丰成煜轻轻笑了声:“嗯。”

回到刚才的话题,舒鹤兰问:“这一次只是几天不联系,就换来小宝主动找上门,你别爽死了。”

烟燃烧到头,丰成煜按灭它。

过了几秒,才说:“他是因为别的事来的,而且他来的目的不是想我,是想跟我提结束。”

舒鹤兰:“……这小孩心够狠的。”

两年了都捂不热,遇到点事情就敢直接要提分手,这谁受得了?

舒鹤兰问:“你打算怎么办?”

丰成煜说:“我其实在后悔。”

“后悔这些天晾着他?”

舒鹤兰渣男发言。

“我跟你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的思路没问题,秦家小宝这种蜜罐里长大的类型,你不晾一晾他,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你又不是真的冷暴力,只是激一激他,后悔什么。”

“因为我好像方法用错了。”丰成煜说,“不只是这次,是两年前就错了。”

舒鹤兰:“什么意思?”

丰成煜道:“我在想,那时候如果我换一种方式,不和长辈一起逼他结婚,而是站在他那边,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活了近三十年,只要丰成煜想要的,无论是学业、事业,还是朋友人脉,他早已习惯了想要的都得到。

自小就显赫的身世,出类拔萃的能力,他也早习惯了众星捧月,站在人群的中央俯视一切。

当他看见了同样发着光的那个人,看到他的鲜活灿烂,就傲慢地生出贪婪,想要据为私有。

舒鹤兰:“这是现在的你的想法,因为你陷得更深了。我问你,在那时候人家死都不肯跟你结婚的情况下,当时的你有可能去求爱吗?”

丰成煜很诚实:“不可能。”

他不想给当时的自己洗白。

“骄傲如你,当然不可能。”舒鹤兰说,“你看看你,就是现在都两年了,你也不肯先低个头。”

“要低的。”

丰成煜说。

“在学了。”

“还想继续一把就换换路子吧,还有三年呢。”舒鹤兰笑着说,“追老婆不丢人,你看看我。”

舒鹤兰和安清言炮友晋升情侣,异地恋两个月见一面,现在如胶似漆。

舒鹤兰最后说:“尊重他归尊重他,既然觉得这一次过分了点,舍不得,就收一收,下次不做了就行。总之我出了那么多礼金,你别给我玩爱放手那一套。”

丰成煜:“不会。”

以前,他以为婚姻就是像他的父母那样,平淡幸福,细水长流,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磨合。

他只是从没想过,那个人他抓不住。

他不否认自己的占有欲。

甚至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在听到秦宝说自己有信息素排斥症,注定只能接受他一个人的时候,首先从他心里窜起的,竟然是疯狂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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