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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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仰十九岁的五月像一道梦和现实的分界线。

五月前有坏有好,而五月后才是他必须面对的真正生活。

三月底,一个被欠了款、曾在道上混过包工头听说隋高卓的遗孀住在宝栖花园,成天让小弟来小区外转悠。

当时官司快打完了,虽说宝栖花园的保安很尽责,隋仰仍是强迫隋仰的母亲和外婆躲回了余海,也找借口不再让谢珉跟他回家,独自一人在房中居住。

谢珉表面骄纵难伺候,其实是很听他的话,隋仰认真做的决定,谢珉从未反对。那一阵子,负面情绪和事件积压在背,隋仰的情绪确实是低落。谢珉安静地陪着他,懂事得不得了,就算隋仰偶尔逗他,他都会憋到脸红,最后只是推隋仰一下,威胁“再说别怪我打你”。

谢珉推隋仰根本不痛,痛是隋仰回忆时自行添油加醋。

四月上旬的周五,隋仰放学,走到小区侧门口,见有几个人拉着用红字写在白布上的横幅。那位包工头站在横幅一边,小区的保安在劝说他们离开。

包工头正抽着烟,抬头认出隋仰,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大少爷回家了。”

隋仰没躲,和他将在电话里沟通的内容又解释了一遍——父亲留下的债务太庞大,现在确实是拿不出钱,等到结算清楚,一定会把款项还给他,希望他能宽限一段时间。

“十万都拿不出来?”包工头不信,冲他冷笑,“隋总以前来工地的时候告诉我,他给儿子生日的红包都是七位数的。”

“大少爷,这小区我进不去,你也别想进去,”他冷道,“十万块钱多不多另说,我这规矩不能坏,给别人知道我这点钱都要不回来,老子以后怎么收款。”

保安一旁说包工头这样是不合法的,要报警,包工头毫不理会,扬着下巴说:“报呗。”

隋仰不愿他们和保安起冲突,给小区凭添麻烦,便制止了保安,说“没事”,而后去了图书馆。

这天谢珉来图书馆比往常晚一些,两人一起待了一会儿,谢珉突然凑过来,悄声对他说:“今天我爸和谢程都不在家,你想不想跟我回去?”

“我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相片,”谢珉笑眯眯的,得意地引诱,“好吗?你还没去过我家吧。”

谢珉提让隋仰去他家的时间,恰好碰上隋仰回不了家,似乎显得很巧。不过谢程和他父亲不在家,应该不是谢珉能安排的,因此当时隋仰不曾起疑。

他们八点多从图书馆离开,坐十二路公交车,又转三号线。

谢珉家在老城区的别墅区,房子有些年头了,绿化很好,各个独栋的铁艺围墙上都爬满了小花,将夜里的空气浸润得很香。

路上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谢珉和隋仰并排走,两人的手臂不时贴在一起。

谢珉的手一动一动的,好像想拉手又脸皮薄,没有拉。谢珉假装镇定心怀鬼胎的样子总是很可爱,隋仰逗他:“你知道几年级的人走路会甩手吗?”

谢珉转头瞪隋仰,马上要生气,隋仰便捉住他的冷冰冰的手。

谢珉的手又软又冰,嘴唇也常是冷的,可能是他的脾气火爆,所以上帝这样为他降温。

和隋仰家以前的别墅比起来,谢珉家算不上很大,一层大约一百多平,不过不是当时流行的豪华装修,更偏法式一些,画作挑选得也很有品味。

隋仰夸谢珉家装得漂亮,谢珉皱皱鼻子:“是我爸留学时候的朋友设计的。”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说了个设计师的名字,隋仰以前听母亲提过,十分知名,“装的时候我爸天天在家偷偷骂他设计费收得贵,是别人的几十倍,都赶上装修的价格了。最后付款我爸忍不住还了价,好像还闹翻了。”

谢珉的保姆不住家,家中很寂静,只有他们两人。

谢珉背着书包,走在前头,带隋仰上楼,又回身介绍:“我和谢程住在二楼,我爸在三楼。”

隋仰看着他的下巴,隐约觉得他话比平时多。

走上二楼,东西向各有走廊,谢珉说自己住在东边,谢程则在西边。

“这是我的书房,”谢珉推门打开灯,“相簿在这里。”

书房很大,有两面墙都是书架,不过只放了没几排书,隋仰扫了一眼,不多的书籍中,居然似乎还有几套漫画。

靠窗摆着张深色木制的大书桌,看起来不太符合学生的气质,上头摊着几张卷子,放着笔和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充满谢珉生活的气息。

谢珉走到书架前,蹲下去,从最下面的架子上拿出了几本相簿:“我小时候长得很可爱,这么多孙子里,我奶奶最喜欢我,每年我生日都带我去拍艺术照。”

他捧到书桌上放着,隋仰略略一看,有六本精装相簿。

第一本封面上是个叼着奶嘴的小婴儿,眼睛大极了,比奶粉广告上的还要可爱。

“只拍了六本吗?”隋仰拿起来翻阅,随口问。

“我七岁的时候她去世了。”谢珉解释。

隋仰道歉说“对不起”,谢珉笑笑,露出不常会露出的比较成熟的表情,说:“没关系。”

“你看这些照片,”谢珉凑到他旁边,替他翻页,嘀嘀咕咕,“都没有谢程,谢程又丑又坏,我奶奶不喜欢。”

“这是我的奶奶。”他翻到一页,介绍那位抱着他的微笑的穿着旗袍的年长妇人抱着他。

边聊边看相册,三岁的相簿中,谢珉有张露点照,一翻到他就用手去遮:“以前没人看,忘记销毁了。”

隋仰笑了,他又推隋仰,霸道地规定:“不许笑。”

照片中谢珉渐渐长大,眉眼和现在愈发相似,拍照也不笑了,六岁谢珉学会双手插兜,下巴抬得老高,一副酷酷的模样。

翻完相册,隋仰帮他放回去,谢珉靠在桌边,突然叫他名字:“隋仰。”

隋仰回头看,谢珉穿着白色的短袖校服,手向后撑在桌上,手臂很白也很细,垂着眼,说:“你怎么不问我妈妈的事情。”

隋仰没说话,他告诉隋仰说:“我没有妈妈。”

“不知道我妈妈是谁,所以我从来不提,”他说,“当然谢程也没有。因为没有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看得上我爸,他又不想把财产分给别人。”

“其实我奶奶走之后,有一段时间我很想去找妈妈,”谢珉告诉他,“我还偷偷开过我爸的保险柜,什么都没找到。不知道他把我妈妈的资料放在哪里。”

隋仰站起来,走近他,谢珉微微仰起脸,和隋仰对视着。

谢珉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长高了很多,脸颊还有少许的婴儿肥未消散,睫毛很长,他专注地看着隋仰,眼神毫无保留,让隋仰觉得这样的时刻,多说一个字也显得多余。

谢珉说“隋仰”,他说:“我以前觉得自己一个人很没劲。”

“我家一点都不像个家,”他说,“没有人关心我也没有人陪我。”

“但是感觉现在不一样了,”谢珉有点害羞地对隋仰笑笑,“隋仰。”

书房外是余海四月春季的夜晚,晚风徐徐吹动树叶。

谢珉的手离开书桌,抬起来,似乎想要抱隋仰,又不知道怎么抱,就只是抬脸很羞涩地亲亲隋仰的嘴唇。

谢珉平时喜欢犯懒脾气大,犹如作恶多端的恶魔,但是认真的时候甜蜜得如同唯一属于隋仰的天使。

“不管发生什么,”谢珉问隋仰,“我们可不可以一直在一起啊?”

隋仰抱了谢珉的腰,和谢珉接吻,像交换爱情和秘密。

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家里的重担在谢珉的书房消失了一小段时间,隋仰在那刻丢失了理智,失去思考现实的能力。

谢珉像他海难时唯一的救生艇,让他在一望无际的汪洋里安睡。

之后离开余海的每一天,隋仰仿佛从未成功从那个春夜离开,也再没能忘记当时谢珉的表情和声音。

今天的小兔子又在垣港虚度二十四小时,他很明显想回去工作,不过还是只能睡在隋仰的床上。

隋仰这一套房子装修,找的是谢珉父亲闹翻的那个设计师。隋仰提出想装得像余海那套设计师老同学的别墅后,那位设计师曾露出的费解和愠怒的表情,说那个风格早过时了,而且他对那套房子的设计回忆十分差劲。

不过隋仰一意孤行,给得很多,所以设计师还是骂骂咧咧地接受了。

尤其是书房,在隋仰病态的再三要求和关心之下,设计师费九牛二虎之力找出了十几年前的图纸,几乎装得一模一样,连同书桌都是去市场上收到的同款。

谢珉来隋仰家这些天,从未提过这件事,隋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出来,会不会在心里骂隋仰神经。

隋仰忽然想,是否这也是谢珉想离开他这里的原因。

不过现在小兔子没有说话。

它睡觉也穿着隋仰给他买的小衣服,隋仰打开台灯,它没醒,隋仰便用手指很轻地碰被棉布包住的乐高小兔的爪子。

布料摸上去很柔软,如果不细细区别,手感像一只真正的小兔。

隋仰也知道自己很无聊,伸手罩住了它,又动动它的耳朵。

小兔子好像有点感觉,穿着衣服的后肢凌空一踢,翻了个身,背对着隋仰。

订做小衣服时,隋仰忘记提醒店主,得制作放尾巴的地方,乐高兔圆圆的尾巴把衣服顶起来了一点,看起来很好笑,所以隋仰又难得地笑了。

他作出嘴型,叫“谢珉”,没有发出声音,把小兔子拨过来,面向自己。

小兔子不知道梦见什么,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番,突然抱住了隋仰的手指,然后说梦话,说:“不行,我不要起床。”

像他上学的时候早上起不来,装听不见闹钟开始耍赖,把头埋进隋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