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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珉对仁山医院很熟悉,一来医院的袁院长是他的校友,二来是他和父亲共同捐赠建造了医院的新住院楼。院长知道他一工作便不注意身体,时常亲自来电关心,催他去做体检,给他分析体检报告。住院楼施工期间,他还来看过几次进展。
谢珉在口袋里数隋仰的脚步,感觉快走进大楼时,他听见了池源的声音。
“江总,”池源的嗓音有些疲惫,大概是看见陌生的隋仰,他礼貌地问,“这位是?”
“这是我和阿珉的老同学,南垣控股的董事长隋仰,”江赐立刻介绍,“他对阿珉也很关心,正好来余海有事,听说了阿珉的情况,就想一起来探探病。”
“隋先生,您好,”池源微微一顿,说,“江总,本来按照谢董的要求,是不该接受任何探访的。您和谢总的关系好,但我实在没有听谢总提起过隋先生……谢总现在的情况,或许不太方便连着隋先生一起接待。”
谢珉听罢,心情有些复杂,他觉得池源很有原则,态度也不错,只是如果被拦在外面的不是他自己就更好了。
隋仰的手还贴在谢珉的兔脸上,没拿出来。谢珉觉得单手插兜的隋仰看起来一定很没礼貌,这可能是被池源拒绝探病的原因之一。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珉正想着,听隋仰道,“我和谢珉是高中同学,已经很久不见,不过前阵子他联系过我,想谈合作的事,本来说好等我来余海,我们吃饭聚一聚。没想到没过几天,他就出了事故。我不常来余海,听阿赐一说,心里放不下,才厚着脸皮跟他来了。”
“我来都来了,”隋仰听上去很诚恳,“池助理就放我上去看看他吧。”
池源果然迟疑了,走开了一会儿,应当是和谢珉的父亲打了个电话,回来便对隋仰说:“谢谢隋先生来探望谢总,我们上楼吧。”
谢珉蹲在隋仰的口袋角落静静地听,感觉隋仰又碰了碰他的头,不知道是邀功还是在炫耀自己编故事的能力。
从电梯上到十二层,走廊到底就是谢珉的病房。
池源打开门,隋仰和江赐一起走进去。谢珉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动静,忽而脚下悬空,眼前大亮。隋仰居然趁其他人不注意,大胆地把他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松垮地攥在手心。
小兔子的头卡在隋仰的指缝间,偷偷看见了看见了病房里的景象。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板上,没有照到病床。池源站在床对面,看起来疲惫至极。
床上是他自己,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手背打着留置针,正在挂吊水。
隋仰又走近少许,谢珉看清自己的脸,他的眼睛闭着,面容安详,脸部和手部的皮肤看起来苍白得几近透明,没有什么生机,被子盖住胸口,床边监护仪的屏幕规律地闪动着。只过去几天,谢珉便好像已瘦了一大圈。
不远处的江赐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谢珉脑中一片空白,紧紧盯着病床上的自己,从心底产生了不可名状的恐惧。
靠近自己的躯体,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产生。
那些玄幻的名词,磁场、灵魂、吸引,都全无痕迹,他还是这么干巴巴地、牢固的盘踞在乐高小兔的体内,缩在隋仰的掌心。
探望时间没有持续多久,池源接到了一个电话,低声说“谢董”,而后快步走了出去。
谢珉恍惚地想,公司正在推进的项目怎么样了,不知现在谁在主事,或许是简立群和他父亲一起,一起都让他觉得不安和惊惧。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让隋仰把自己交给助理的勇气,因为乐高小兔对于他的父亲和公司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价值。
谢珉轻轻地用前肢扒住隋仰的手指,觉得自己像一种正在寻求保护的无用的异星生物,而心中沉重、茫然。
池源接完电话回来了,靠近隋仰,隋仰便又自然地把谢珉送回了口袋。四周一片漆黑,隋仰仍旧保持着没礼貌的插兜姿势,手包裹着小兔子的身体,让谢珉有了些许虚妄的安全感。
“隋先生,”池源道,“谢董事长很感谢您对谢总的关心,想请问您有没有空一起吃一顿晚饭。”
谢珉的心态平和,这确实是他父亲能做出来的事。即便儿子还在病床上,不知何时能醒,只要他认为必要,就能借此建立关系;仿佛十多年前的某个暴雨天,他从未严厉地喝止打算让司机绕个短路、去隋仰家接他一起上学的谢珉,从未命令谢珉远离隋仰,说“想交朋友也看清楚对方是什么货色,别连累你家里”。
谢珉很希望自己还是自己,便能替隋仰拒绝他父亲,说隋仰明天还有工作,马上要去机场回垣港。如果他在身体里醒着,隋仰便不必对池源说“可以”。
离开病房后,隋仰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把回垣港的时间推迟到明天上午,暂缓了两项行程。谢珉父亲的司机来接了隋仰,来到公司旗下的一家商务宴请餐厅里。谢珉的心情从在口袋里听见他父亲声音的那一刻起跌至谷底。
谢珉的父亲和隋仰大谈生意、询问隋仰和自己过去的关系,由于实在不想听具体内容,谢珉就仰躺在口袋里,开始强行想一些能让自己集中精力的事情来逃避。
他想车祸前印象深刻的工作,想能想起来的每一份文件内容,最后找不到可以想的东西,他只好开始回忆。
谢珉非常罕见地回想了自己的的高二生活。
和隋仰因误会而产生摩擦后,有时在学校撞见,隋仰会喊谢珉小学生,笑眯眯地调侃谢珉。谢珉不爽极了,不过到底是他有错在先,没什么应对办法,一度远远见到隋仰就躲着走。
而后没过几个月,隋仰家里便出了那一件事。
高二开学的第二天,报纸和各类新闻头条大版面报道余海市富商隋高卓因多项投资失败,外加欠下巨额赌债,于昨晚八点在一个拖欠了工人数月工资的建筑工地的顶楼跳楼自杀,给他的太太和儿子留下一封遗书和一大堆官司。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开始议论此事。
隋仰缺了一周的课,回到学校上学。他回来的第一天,谢珉在餐厅看见他,不过他没看见谢珉。他身边的朋友只剩一两个,表情各异,且所到之处,周围的便变得安静。
也是这天晚上,谢珉父亲难得回家吃饭,问起隋仰在学校的事,说因为隋仰的父亲以前给学校捐了不少东西,学校决定免除隋仰的各类费用,保证隋仰能念到高中毕业。
次日,谢珉去上选修的物理实验课程,发现隋仰也在。
第一节课需要组两人小组,老师说学生间自由组合,课上十几个人,全都开始表情微妙地东张西望、视线接触,没人正式往隋仰的方向看,却都在互使眼色,像是开彼此玩笑,催促对方去找隋仰搭档。
隋仰倒很平静,自若地低头翻着放在桌上的书。
谢珉看着四周的人不断的小动作,觉得很烦,没理身边问他分组的同学,抓起书走到最后排的隋仰旁边,把实验手册丢在桌上,在安静的实验室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隋仰比谢珉高很多,谢珉站得近了,感到些微压迫感,便没抬头看他,过了几秒钟,听见隋仰低声说:“小学生,我们是不是第一次同班。”
谢珉没理他,低着头拿起桌上配平板电脑的电容笔,在屏幕分组的界面选了自己和隋仰的名字,按了提交。谢珉余光注意到隋仰制服的袖子好像短了,隋仰可能又长高了。
他的制服外套看也起来有点旧了,应该换新的,但是他没有换。
谢珉突然想起,在高一开学式上,自己看见隋仰上台,代表新生演讲的时候,自己在心里想隋仰真够装的,校服熨得笔挺,做得比所有人都要合身。
“怎么不说话了。”隋仰又问他。
恰好屏幕界面刷新,要求小组成员各自写下签名,谢珉签了自己的,把笔递给隋仰,才说:“别叫我小学生。”
隋仰低头看他,接过笔,好像觉得很好玩似的笑了笑。
谢珉发现隋仰最近应该是很累的,笑容也勉强,但仍旧有原来那种谢珉曾经觉得装模作样的镇定和英俊。隋仰看看屏幕,签了名,说:“好吧,谢珉。”头一次完整地叫了谢珉名字。
想到此处,隋仰和谢珉父亲的饭局终于结束了。
隋仰喝得不多,没露出醉态,只是有时候会把手伸进口袋,意图不明地抓抓谢珉的耳朵或者爪子。
谢珉父亲亲自带着司机把隋仰送回了酒店,上楼回到房间,隋仰把谢珉拿出来,走到沙发旁坐下了,垂眼看谢珉,看了一段时间,才问:“还是打算让我把你交给谈助理吗?他好像很听你爸爸的话,现在在你公司没什么自主权。”
谢珉呆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谢珉,”隋仰顿了顿,突然提议,“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暂时收留你。”
谢珉看他一眼,他补充:“可以帮你找找这方面的能人异士,我公司有个副总喜欢这套,每次开新生产线都会找人来作法,还拜师学过艺。”
“你公司都是什么人。”谢珉忍不住说。
隋仰笑了,摸摸他的兔子爪子,又问:“行不行?如果你想的话,我尽量多带你回余海探病。”
谢珉看着隋仰,隋仰的表情很可靠和认真,难得没摆出那种马上要开始笑话谢珉的样子。
看了片刻,谢珉还是很难说出“好”这个字,就用后腿在隋仰手掌上挠了挠。
“你这样我就当你同意了,”隋仰说,“好吗?”
他的声音低得、柔和得几乎要让谢珉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谢珉心情低落,头昏脑闷,用自己都快听不到的音量说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