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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安院,专门招待单林王子的精致独立小院。
掉入陷阱的危机感更加强烈了!子岩真的这样认为。
他用剑手的敏锐洞察着身边的变化,对于他来说,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经验告诉他,无法查知原因的不同寻常,才是最需要警惕的。
所谓的不同寻常,自然是指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海盗头子贺狄。
连子岩都非常奇怪,为什么那个晚上,贺狄会忽然一声不响地走了出门。这邪恶的混蛋最喜欢落井下石、得寸进尺,仿佛不把他逼绝了不罢休,是个十足心狠手辣的角色。既然已经把那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拿了出来,又遇上子岩不肯求饶,以贺狄的个性,怎么会轻易放过折辱他的大好机会?
贺狄把药丸放下,径直离开时,连子岩都摸不着头脑了。
落入魔窟甚久,子岩经历厌恶、憎恨、愤怒、绝望之后,又一次尝到了新滋味——极端的疑惑!
反常至极,此人必有所图谋。
「好一点了吧?」贺狄的声音又钻入耳膜。
低沉的,仿佛在隐约收敛着什么,又带着明显的不自然。收到一阵沉默后,很快又试探地冒出一句:「子岩?」
沉默。
终于,被似乎即将发毛的贺狄挑衅的拧住下巴往上挑起后,一直绷着脸的子岩才冷冷回了一句:「全好了。」
「脸色比死人还白,算什么全好?你中午吃得太少。」
「不劳费心。」
「喂饱自己的男人是最值得费心的事。」
「贺狄殿下!请你……」子岩蓦然提高声调。
「好好,算了,本王子这次顺着你。」令人惊讶的是,贺狄居然好脾气地退让了。他松开手,像为了平息子岩怒气似的,让开了一点位置,不过片刻,又欺身上前。
子岩打算侧身避过,但迷药解开后,身体虽然恢复了活动能力,但还未能如从前般灵活,只慢了一线,贺狄强壮的臂膀就已经环住了他的腰,让他之后不得不满怀耻辱地靠在男人怀里。
「放开。」
「反正你全身无力,靠一下也不错啊。本王子的胸膛是天下美女最向往的地方,谁不巴望在上面靠上几天几夜?现在都便宜你了。」
子岩憋了一肚子气。
体力在颠峰时也最多和贺狄打成平手,子岩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无论是体力上还是心力上,都不是贺狄的对手。对于贺狄的行事,子岩自问也有几分认识,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莫过于不予应对。
察觉贺狄又开始肆无忌惮的说那些无耻的令人脸红心跳的胡话,子岩不再理会自己被谁搂着,眼观鼻,鼻观心,闭上双眼,不再做声。
往常,这种反应都会引发贺狄的又一轮戏弄。
他是那种天生无法忍受被忽视的人,霸道得不可理喻,每次发觉子岩试图不理睬他,都会不断寻找更激烈的方法逼得子岩不得不和他继续纠缠。
可这一次,贺狄却识趣得过分。
「烦人!」发现子岩又摆出抗拒的姿态后,贺狄用极不耐烦的口气低骂一声,却放开了子岩的腰。
子岩再次奇怪起来,甚至睁开了眼睛。
事情很诡异。
自从那晚之后,这样诡异的事就层出不穷。如果不是子岩太清楚贺狄的可恶,他甚至会以为这家伙……良心发现了。
「可以了吧?」放开子岩后,贺狄让步似的挪开一点点距离,和他并肩坐在软绵绵的大地垫上。
子岩扭过头,警惕地瞪视着贺狄。
他并不想和贺狄打交道,在他心底,贺狄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牙中的毒液比能立即致人于死的毒还要可怕,那是一种能使人麻痹、无法挣扎、又慢慢糜烂的毒。「你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样?」子岩盯着贺狄。
「玩花样?呵,子岩,如果本王子要对你玩花样的话,你的小命早就危险了。」贺狄歪在高高隆起的软垫上,打量子岩。黑亮的瞳子比黑宝石还璀璨,贺狄觉得那真是不可思议的漂亮,他暗中摩挲了一下指尖,想想伸手抚摸细嫩脸颊的触感,一边道:「本王子只是想对你好一点,表示一下善意罢了。」
「贺狄王子殿下,请你以职位称呼我,子岩专使或子岩将军,都可以。」
「叫子岩亲密一点。」
「我和你根本不该亲密。」
「是吗?」
「是。」
仿佛被子岩这个硬邦邦的回答惹到了,本来歪靠着的贺狄猛然坐起来,在子岩反抗之前就按住了他。
为了进一步制止子岩的挣扎,他索性把身子压在子岩身上,直到子岩胸口发闷,难受地皱眉,贺狄才收住力气,将子岩双手拉高,固定在头顶上方。
居高临下的对视。
子岩仰着头,冷笑,「单林人表达善意的方式,真和我们西雷迥然不同。」
「你这混蛋……」贺狄锐利的目光切到他脸上,忽然压低声音狠狠道,「再不识趣,惹翻本王子,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单林海盗。」
威胁过后,他猛地松开对子岩的压制,「砰」的一声,再度一言不发的逃跑似的恶狠狠闯出房门。
这是又一次疑是退让的举动,又一次让子岩觉得愕然。他和海盗打交道的经验不浅,贺狄这样的海盗大头目,怎么可能会有善心?
子岩望着只剩他一人的房间,一点也不觉得安心。
想起来真令人恐惧,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悄悄地破坏了他澄净的剑心。在落入贺狄掌握之前,子岩并不知道世上有人能使出多种方法震撼他冷静的意志。
而现在,只要听见贺狄的声音,或者被他触碰,被搂着,还有……反正只要碰见贺狄,子岩就情不自禁冒冷汗,不得不注意贺狄的一举一动。
装出来的不在意,或不加理会,全是骗人的。
被那下流的家伙抱着做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也不在意?
「空流!」
「王子?」做人下属,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刚刚办完了诸多的事情,尚未来得及享用迟来的午餐,房门又忽然被王子殿下不打招呼的踢开了。
看着贺狄的脸色,空流不用问也知道,一定又和那个男人有关。
唉。
他在心底烦恼的叹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向贺狄行礼,「王子有事吩咐属下?」
「没事。」贺狄拧着眉。他常常是嘴角带着邪气的笑的,总是漫不经心的微笑着,这种愁眉苦脸的表情,从前是贺狄最不屑的表情,男人天高地阔的闯荡,想要的东西就去抢,有什么好愁的?
可现在,他却露出这种自己最不屑的表情来了。
贺狄走过空流身边,一屁股坐在空流房间的大毯上,半晌,才似乎下了决心,朝空流勾勾手指。
空流知己的靠近过去。
贺狄细长的眼睛冷冰冰地瞅着他,一字一顿地低声道:「今天的事,如果泄出一个字,我就剁碎了你。」
「王子放心,属下跟随王子多年,什么时候对别人说过不该说的话?如有泄漏,不需王子动手,属下自己了断。」空流断然发誓,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王子有什么秘事要属下去办,请吩咐。」
贺狄哂道:「哪有什么秘事要你办?过来坐下,和你聊两句。」
空流愣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有些不安地听从吩咐,坐在贺狄旁边。
实话说,如果是聊那个倔犟到死的不识趣的男人的事,他还是宁愿被派去干棘手的活比较好。
「本王子今天想了很久,总觉得现在对着他,好像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件事,本王子打算和你商量一下。」
果然,是那个男人的事。
「王子,什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丢脸是比较丢脸,不过贺狄向来秉承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原则,只要可以把子岩真的弄到手,和守口如瓶的空流讨论一下也不错。
遇上一个可恶的子岩,他这单林最受人爱慕的男人真的有点郁闷了。
「就是把他当女人也不是,当男人也不是,对他好也不行,对他怀又怕把他弄死。」一进入话题,贺狄的眉头锁得更紧,「空流,如果你遇上不肯放手的人,他偏偏瞧你不顺眼,你拿他怎么办?强上吗?」
空流尚未遇上自问无法放手的人,哪里知道能够怎么办?他们一群海盗,想来按海盗习惯行事,烧杀抢掠奸淫的事干得不少,高兴时夜夜笙歌,被美女成群包围着,就是从没试过甜蜜的谈情说爱,还要碰上一个处子!
空流想了半天,和贺狄同仇敌忾似的皱眉,「属下觉得,要想做那件事,兄弟们的花样好像都差不多,先送上各色珠宝,然后调戏两句,说几句下流话,在不行就下点药,那……实在不行,先强上了,以后等他哭完,再弄几次就好了。这种事,越做越有趣,尤其是处子,第一次哭哭啼啼,第二次就知道乐趣了。王子床上讨好人的本事又大,估计不成问题。」
空流说完,等待认可地看着贺狄。
贺狄半天没做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瞧出对方一脸古怪的表情。
贺狄想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声,「本王子仔细想过,如果把他轻易逼死了,怕将来会后悔莫及。所以,我觉得该对他好一点,就如寻常人对待老婆一样,疼爱一点,让着他一点。」
「王子这样想,也不错。」
「可他偏偏一点都不识趣,我分明已经处处忍着、让着他了,可那混蛋!你对他好,他却好像一块臭石头。」
空流闷声点头,「队,那人确实很不识趣。」
「所以,我一会又觉得,反正咱们是海盗,就该按海盗规矩做,东西是抢的,老婆也是抢的,没什么光彩不光彩,等向海神祈愿的三十天一到,索性一咬牙,把他用绳子一绑,狠狠做上一个晚上,完事。」
「这样也不错。」
「不错你个娘!」贺狄猛地一声低吼。
空流自知捅了篓子,立即乖乖闭嘴。
贺狄比刚才在屋子里时更为不耐,捏着拳道:「你压根就不知道本王子心里那个滋味。真混账!一下子想对他好,一下想把他揍死,这会怕他以后不听话,转眼又怕自己真把他逼死了!都快被这家伙弄昏了头,空流,你跟了我多年,见过我这样拿不定主意吗?」
「……」
「我父王娶我母后的时候,也没见那么麻烦,虽然是王后,不一样放下帐子,压上去做了就好。怎么就子岩那么麻烦呢?还要是处子,这该死的三十天戒期!」
空流刚刚才受过教训,再不敢随便开口,竖着耳朵当听众,让贺狄继续发泄。
「向本王子在单林,后宫多少美女,哪一个不夜夜盼着被我宠幸?那个男人,哼,明明被我吻得很舒服,还一脸不甘愿的表情,可是……」贺狄忽然拔高了声调,咬牙切齿道:「他越不甘愿,那模样就越诱人。」
「王子……」
「本王子为了他,向海神发誓守戒三十天,这些日来,天天陪着他,为他更衣喂食,处处替他想得周到,这些恩德,就算他用处子贞操来还我,也是应该的。」
「王子说得对。」
「但……」贺狄悻悻道,「但怎么总觉得,若等三十日期满后真的把他强要了,恐怕有点不妥?」
「嗯……」
「空流。」贺狄猛地低喝一声,「你说,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妥?」空流倒吸一口凉气。
他本来打算不插嘴的,但被直接点名,就不得不参与了。
空流斟酌了一会,试探着问:「三十日即将期满,王子觉得不妥,是不是因为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缺少什么?」
「海风。」
「嗯?」贺狄抬起眼,深深瞅了空流一下。
空流解释道:「王子为了守戒,确实忍得很辛苦,所以心情烦闷。期满之日,必定会和那男人把话挑明。属下斗胆揣测,王子恐怕是担心从此之后,那男人会因为受不了这件事,而不顾一切的逃走,那时候,恐怕就连双亮沙航线也未必能使他……」
「我明白了。」贺狄若有所悟,举手止住空流继续说下去,嘴角缓缓漾起一丝熟悉的邪恶笑意,「别的先不管,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带回我的地盘。这同国里各方势力复杂,一会冒出西雷王,一会冒出那刁钻女人摇曳,说不定再过几天,名望也会来破坏本王子和子岩的好事。」
「王子说的极是。」
「空流,吩咐下去,要大家准备启程。抓到了猎物还不回家,那是蠢材,咱们回到海上去,在船上,他要逃也逃不了。」
贺狄又回到房内时,子岩已经换上了往常的一贯穿着。
深色紧身衣服衬托出宽肩窄臀,甚有英气,贺狄只看那背影,就已一阵心摇神驰。自从被摇曳夫人下了迷药后,子岩不能动弹,着衣都由贺狄做主,贺狄按照自己的心性,总给子岩穿上宽大容易脱的单林外褂,现在乍一看子岩一旦可以行动、恢复原来打扮,却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紧身衣物脱起来不容易,一袭衬着年轻充满弹性的修长身体,倒真的很诱人。
子岩听见身后有动静,早就猜到那混蛋又回来了,转头一看,正撞上贺狄毫不掩饰的大胆目光,细长双目中神光聚敛,像狼看到了美食一样,顿时狠狠盯了贺狄一眼,懒得和他废话,又转回原处,那脊背对着贺狄,在桌上一卷一卷的摊开五、六幅画卷,都摆好了,才忍着气道:「贺狄殿下,请过来。」
贺狄被他一叫,心底无端冒出一股高兴,走过来一看,那点高兴顿时飞了大半,原来子岩摆开的都是单林海域的单张地图,知道子岩不过又要逼着自己快点把双亮沙航线的事情办好。
子岩公事公办,挑出一幅地图,指着上面一条明显是刚刚加上去的墨线道:「殿下,单林东海域常有风暴,不适商船行走。我看了一下海图,此处有一个小岛,应该可以作为商船补给基地。」
贺狄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听子岩说起公事,就一肚子不满,不等子岩说完,一摆手截断了子岩的话,懒洋洋道:「航线的事可以以后商量,时间不早了,你快点收拾一下,跟我上路。」
子岩惊道:「上路?去哪里?」
贺狄得意地瞅他一眼,「你可是派驻单林的专使,除了单林,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不要耽搁时间了,我们趁着天未黑上路。」
子岩一看他邪恶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安好心,身上像有无数邪恶的手冷冰冰的摸上来般,悄悄打个冷颤,正色道:「事情尚未办完,怎么可以离开?」
「怎么不可以离开?本王子想走就走。我既然要走,你就必须跟着。」
「你!」
「还是你要背弃鸣王,撕毁盟约?」
子岩看见贺狄眉角斜挑,明白这权势过人的家伙,再一次的开始蛮不讲理。这种时候,越纠缠对抗,结果越糟,不想再一次把问题扯到撕毁盟约上面,免得又受要挟,只好压着火气,沉声道:「王子殿下自由之身,要离开同国,当然无人敢阻拦。不过,是不是太匆忙了?同国大王寿宴在即……」
「通过大王又不是我爹,他寿宴干我何事?」
「出于礼貌……」
「本王子向来不怎么有礼貌,那又怎样?」
子岩脸上隐隐浮出怒气,压着声道:「那也无须即日就要出发。殿下和我家鸣王乃是盟友,离开之前,至少双方见一面,把事情稍作交代才是。」
看见贺狄又要反驳,子岩冷冷加了一句,「殿下身份尊贵,当然也可以不把盟友放在眼里。但子岩是鸣王属下,离开之前,必须向鸣王禀报。」
对于子岩老把「鸣王」二字挂在口头,贺狄早就深有怨言。
这男人,不管把他伺候的多舒服,一旦有机会,总是忘恩负义地摆出一副无情面孔,随时提醒所有人,他在这里只是为了鸣王而已,除了公务,绝不想再和贺狄发生任何联系。
贺狄从小到大处处吃香,还没被人嫌弃得如此彻底过。
「又是鸣王!」贺狄猛跨前一步,一手抓住子岩的手腕,猛一使力,将他扯到怀里。
将曲线刚毅的下巴高高挑起,咬牙道:「你的鸣王已经将你送给我来了,现在你的主人是我,明白吗?」
话音一落,贺狄也猛然一愣。
如此充满醋意的话,自己居然理所当然地说出口了。
这男人真是祸害。
子岩手腕被他拧得生疼,虚弱的身体和盟约的牵制,让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让贺狄嚣张地挑着下巴,但即使如此,子岩的目光却不甘示弱,瞪着贺狄,一字一顿道:「我没有主人。子岩效忠大王和鸣王,不惜性命相托,这是忠义之情。但我不是奴隶,也不是货物,即使鸣王,也没资格把我送给任何人。」
「呸!他不是已经送了?」
「鸣王只是任命我为单林专使,负责双亮沙航线事宜,是王子殿下你乱……啊!」
贺狄低头,在子岩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见子岩绷紧的脸庞上露出痛楚之色,悻悻道:「凭你也敢在本王子面前啰嗦。」
对于凤鸣,贺狄早就老大不爽。
摇曳夫人对子岩干的好事,让贺狄把摇曳之子也划入了应该狠狠揍一顿的范围。再说,抢了东西就应该快点溜回自己地盘,哪有带着宝贝在原物主面前晃悠的?
虽然子岩说自己没有主人,贺狄确深以子岩的主人自居。
不管怎么说,这男人是他的,就是他贺狄的!
只要不顺贺狄的意,人世间的道理,都是狗屁,用不着在乎。
何况子岩早也鸣王,晚也鸣王,三句不离「鸣王如何如何」,可见鸣王在子岩心目中份量有多重,现在子岩知道自己要把他带走,万一坚持不住,见了鸣王之后,不肯跟着自己走了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把鸣王干掉,然后打晕子岩带走吧?
虽然也不是不行,不过……以后安抚起子岩来,恐怕有些棘手。
子岩压根不知道,短短时间里,贺狄脑袋里面早转了无数个念头,仍倔强地坚持,「殿下如果真的急着离开,不妨先给鸣王送一封书信,和鸣王约定见面时间地点。诸事办妥后……」
「不可能。」
「什么?」
「别指忘本王子放你去见什么鸣王。」
贺狄的不讲理和蛮横,实在是子岩生平仅见。
「没有见到鸣王,禀明事情,我是绝对不会随你一道走的。」
「那我就打晕你带走。」
「你……你……」子岩为了大局,强行压下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贺狄!你别太过分!」
贺狄恶狠狠道:「本王子偏要过分,你奈何得了我?」他虽然蛮横,却向来被人称为狡狐般的人物,杀人放火时也嘴角啜笑,很少发怒。如今对着子岩,却反而常常控制不住情绪,仿佛这可恶的男人稍一句不顺耳的话,就能让自己难受愤怒到了极点。
两人怒目相视,再度对峙起来。
这时,门外却传来熟悉又有节奏的敲门声。
贺狄瞪着子岩,冷哼一声,似乎就此放过,心有不甘,仗着当下两人体力悬殊,先把子岩猛然拉到怀里,不顾子岩挣扎地狠狠吻了一通,把怀里人物吻得气喘吁吁,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愤怒的红晕,才得以地方开子岩,扬声道:「进来吧。」
空流应声推门而入。
贺狄问:「都准备好了吗?」
「收拾得差不多了。」空流把预备上路的情况略说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递给贺狄道:「王子,那女人又在石头底下放了信。看样子,庆离那可怜虫,又重新被下了迷药。这次看起来药效更强烈。」
贺狄除了子岩之事,对别的一概不在意,信也懒得看,只是有些奇怪,「外面送进来的迷药,不是都被我们换城单林治肚泻的土方药丸了吗?我前几天看庆离的模样,虽然还是笨笨的,不过眼神多少好点了,还懂得去看大肚子的王妃了。怎么现在又中了迷药?那女人哪弄来的?」
「遵王子的吩咐,石头低下的迷药,我们每次都有换的。至于庆离新中的迷药……」空流回忆了一会,禀道:「前几天那女人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庆离就有又重陷昏积的迹象。属下猜想,她那一次根本就是出门和同谋主者会面,见面时亲自取新炼制的迷药。」
事情的实况确实如此,空流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对于庆离这个所谓的盟友,贺狄向来都是不以为然的,同国不管谁掌权,反正都需要讨好手握双亮沙资源的单林,不愁自己捞不到好处。
同国是距离单林最近的大陆之国,从战略上来说,同国内斗越多越衰弱,对单林就越有保障,何乐而不为?
贺狄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样也挺有趣的。一个大肚子的长柳公主,一个中了迷药的庆离,还有一个狐狸精似的女人,凑在一起,比看猴子戏还精彩。」
子岩最不屑贺狄幸灾乐祸的嘴脸,又猛地想起一事,朝空流问道:「那女人的事,我不是曾经写了一封书信,托你转交鸣王吗?怎么到现在也不见鸣王回信?」
空流没吭声,却像贺狄投去一个请示的眼神。
子岩狐疑起来,转脸去看贺狄,「鸣王的回信呢?」
「哪里有什么回信?你的信他又没看到。」
「什么?」子岩大吃一惊,「为什么没看到?」
「没送。」
子岩「腾」地一步走到他面前,「你再说一次。」
贺狄耸肩,「本王子没让空流送。」
「为什么截住本专使的信?」
贺狄的回答,把子岩气得呼吸一滞,「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喜欢你老和鸣王通信。」
子岩几乎被这没廉耻的混蛋气晕过去,天上地下,没见过这么大言不惭而且不顾大局的!
「那封信极其重要,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裳衣和王叔有所密谋,同安院中发生的事情,都和鸣王安危有关,要是鸣王不知道此事……」
「废话,」贺狄一听见什么鸣王安危,火气自然而然就往外冒,故意摆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激怒子岩道:「既然如此重要,上次在妓院一同喝酒时,鸣王就坐在你对面,你怎么不和鸣王提出来?难道专使大人只会写信,不会说话?」
子岩被他说得猛地一愣。
贺狄口中的妓院,其实就是无量福楼。上次,他们确实在那里和凤鸣见面,还聊了一会。
但那里毕竟是公开场合碰面,子岩自以为密信已经送去,凤鸣等人早知道实情,只是装作不知情,其实正暗中谋划如何应对庆彰,也就没当面提起。门内都是自己人,谁知道是否隔墙有耳,要知道,凤鸣就居住在庆彰的合庆王府内,万一得悉自己阴谋败露,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何况,整个会面,他也没多余的时间提出此事,光对付那个下流的贺狄就够了,又喂水又喂点心的……想起那一天见面的情景,子岩就呕个半死。
贺狄见子岩被他驳倒,更加揶揄道:「第一次碰面,你顾着享受本王子的专一伺候,忘记了提也就算了,可第二次去摇曳夫人那里,你怎么也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呢?子岩啊,你整日装作一本正经忠心公事,其实也不过是贪图享受、把鸣王安危抛到一边的人。不过,这样很好啊,我最烦的就是忠臣孝子了。」
子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两拳握得一拳比一拳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楣,无量福楼上被贺狄作弄,第二次和鸣王见面,后果更是令人愤恨,连摇曳夫人也过来插一脚。因为文兰可能有毒的事,他们一行人匆匆赶去,心急如焚,哪有时间提及庆彰的事,等找到平安无事的鸣王,他就丢脸的中了摇曳夫人的迷药。
为了这个,还一连几天丝毫不能动弹,被贺狄当玩具一样百般亵玩。
子岩心里藏了无穷抑郁怒气,抬眼看了看罪魁祸首,却连一点反省内疚的意思都没有。他也知道和贺狄这种人说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但大局总要顾虑,尤其是庆彰对鸣王暗藏敌意这件事,自己已经耽搁了多日,再不通知鸣王,万一鸣王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即使自尽也赎不了罪。
想到这里,子岩暂不和贺狄计较他拦截自己书信的大罪,勉强用商量的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们需要立即和鸣王见面密谈。庆彰心怀杀机,鸣王却视之为好客主人,这非常危险。你……你拿这种事来玩,实在可恨!」
贺狄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和鸣王见面。说了多少次,我不会让你又去见那家伙,他身边侍卫众多,如果连个同国王叔都摆平不了,那岂不蠢到家了?」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
子岩警惕地向后一退,警告道:「贺狄,你要是敢把我打晕了直接带走,我醒来之后,有刀自刎,见海跳船,宁死也不会让你再碰!」
贺狄眼睛一亮,邪笑道:「要是不打晕你,是不是从此以后随便本王子碰?」
他一开始就胡搅蛮缠,子岩就生出无力感,只能避而不答,道:「你能帮我护着鸣王性命,我自然会尽量遵守我们双方的盟约,把双亮沙航线的事办好。」
贺狄也知道他不会如此好商量,不屑地哼了一声,「假正经,被本王子亲得晕晕糊糊的时候,不是也很享受吗?」瞧见子岩脸色一变,赶紧又见风使舵,换了一副比较正经的表情,咳了一声道:「这样吧,今天就要上路,本王子主意已定,不会更改。至于面见鸣王,你就别做梦了,单林风俗,不可以让自己的私房宝物随便被外人看见。」
子岩忍无可忍,不再理会贺狄的胡说八道,径直越过空流向房门走去。
贺狄上去拦住,又翘起嘴角笑道:「不过呢,庆彰的阴谋,我们可以通过长柳公主向鸣王发出警告。这样总比你被我打晕了送上船、留下丝毫不知道情况的鸣王呆在庆彰王府好吧?你向来顾全大局,这个时候最应该顾全大局,对不对?」
子岩有些疑惑,「难道长柳公主也不知道裳衣和庆彰的阴谋?你和她同处一个同安院中,份属盟友,如此关系身家性命的消息,你竟然连说也不说一声?」
「单林盟友多着去了,人人的身家性命都要我来照看,我岂不是浑身每一刻空闲?再说,」贺狄一脸无辜地耸肩,「我这几天忙着照顾你,哪有时间和长柳公主说什么裳衣、庆彰的小阴谋?」
这人如此没心没肺,毫无怜惜同情之心,将旁人性命视如草芥,而且还大言不惭,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子岩气得脑袋一阵发昏,推开他又要冲出门去。贺狄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好吧、好吧。」幸亏子岩最近身体不好,挣扎起来劲也不大,贺狄轻松地抱住他,随口乱哄,「现在就让空流把长柳公主找来,把事情和她说清楚让她想办法提醒鸣王。」
子岩还是一脸愤怒,被贺狄禁锢在怀里,连眼睛都冒出火来。贺狄抬着他下巴,迅速又霸道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记,又夸张地叹了一声,「唉,本王子再退一步好了,允许你写一封亲笔信留给鸣王,这样亏本的生意,我可是很少做的。」
隔了一会,又挑起眉,露出不善的表情,「喂,你可别太贪心,本王子价码已经开到十足。你如皋还是这个要死不活的模样,我索性什么风都不露,直接打晕丢到马车上去。等你醒来,说不定就能听见你那鸣王已经被庆彰弄死的消息。」
子岩虽然怒火万丈,但毕竟和贺狄不同,既为他人着想。贺狄一威胁,子岩就不得不约束自己冷静下来,万一真和他对着干,我个人的性命不要紧,真的消息传不过去,害了鸣王可如何是好?
响了一会,只好又把怒气压回胸中,对贺狄硬邦邦道:「好,如你所言,现在就把长柳公主请来,再让人准备笔墨,我要给鸣王留下亲笔书信。」
贺狄胡乱应了一声,两臂却如铁铸似的,不肯松开。
子岩等了一会,只能又开口:「王子殿下,请松手。」
贺狄无耻地一笑,「刚才抱得急了,手好像不听使唤呢。不如你亲亲我,许一晃神,手臂自然就松了。」
遇上这么个瘟神,子岩简直欲哭无泪。
空流一接到贺狄眼色,已出门亲自请长柳公主去了。子岩就站在当门处,被贺狄死皮赖脸地抱着不放,如果又拖延上一会,被长柳公主撞破,更是尴尬万分。
他被贺狄强吻了何止上千遍,第一次窘迫若死,现在却没有初时那么抗拒了。
当然,打死子岩,也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喜欢两唇相触时那种热辣辣的感觉,不过若为了大局,要他勉强亲一下这混蛋,以免长柳公主忽然出现,自己出更大的糗……
贺狄瞅着子岩脸色红白青紫、五彩缤纷的变了一轮,刚毅端正的脸庞几乎都要抽搐了,本以为他会抵死不从。
不料子岩默不作声,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也不眨地就把嘴贴了上来。虽然只是擦嘴似的快速蹭一下就算完事,对贺狄而言,却是一份相当惊喜的礼物。
亏他自夸俊男美女丛中游历惯了的,这么一个实在不算什么的敷衍之吻,竟让他呆了好半晌。
听见子岩皱眉问:「王子的手臂还松不开吗?」贺狄才「哦」了一声,按照约定把子岩松开了。
子岩一逃出贺狄双臂,却没有丢脸的立即逃走,先毫不畏惧地瞅他一眼,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走到桌边,研磨准备写信。
贺狄骨子里满是猎性,一刻也不容心爱的猎物离了眼,也跟着上去。往常他对待旁人,不管多宠爱,就只是一个劲赏赐珠宝绫罗,从没想过要体贴。现在见子岩磨墨,简简单单一个常见的动作,瞧在眼里说不出的好看,情不自禁温柔起来,竟然主动把白帛拿来。
子岩把笔蘸了墨,他就已经铺好白帛等着了。
子岩也觉得奇怪,心里觉得他一定又有企图,不过子岩受容恬指点,养成了讲理的习惯,改也改不过来。贺狄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身为王子,亲自为他这使者铺帛,也不能不答谢一声:「多谢了。」
这对贺狄,简直又是一份没想过能得到的大礼。
贺狄一愕之下,几乎笑出花来,「不谢。」赶紧又道:「我帮你磨墨。」
「不用……」
「要的、要的,给鸣王的书信嘛,你可要好好的写,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等三十天一到,我们……」察觉子岩狐疑的目光,贺狄立即闭上嘴,专心磨墨。
真混蛋!自己堂堂单林海盗总首领,怎么遇上这个男人,说话做事都像傻子一样?再这么下去,连空流都会瞧不起自己了。
只是,这鸡毛蒜皮的蠢样,甜起来时,味儿竟也有点像蜜糖……
可恶,这可大大不妙!
单林二王子殿下一边百年难得一见的斯斯文文磨墨,一边偷瞅身边提笔写字的男人,反省着自己精明勇悍的形象是否真的有可能为了此人毁之一旦。
子岩却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贺狄充满占有性的注视,就连瞎子也会感觉到。子岩不是没感觉,而是正竭力不把心神放在贺狄身上,这位不可用常理推测的王子,已经耗费了他大半心神,几乎比所有单林海盗加起来还难应付,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机会,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全部详细的写在给鸣王的信上。
日后真被贺狄带到单林,路途遥远,隔着茫茫大海,恐怕连这样写信的机会,也很难得了。
两人各占了桌子一边,一个提笔认真写信,一个边研墨边胡思乱想,居然很罕见的,没出现目光相触、火星四溅的紧张局面。
这是子岩和贺狄认识后,私下相处时极难得的和平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