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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君子慎独
迟筵的喉结动了一下,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他睁大眼睛, 试图透过遮光性极好的黑色丝带看透面前这只吸血鬼的真正意图。但这只是徒劳的尝试而已。
“您可以换一个条件吗?”他试探着问着, 觉得嘴唇有些干,下意识地伸舌轻轻舔了舔下唇。
血族没有回答, 只是优雅而漫不经心地敲着木质椅子光滑而厚实的扶手,轻而沉闷的叩击声有节奏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迟筵垂下头, 露出光洁的后颈,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明白了。我……答应您。”
血族却在这时轻笑出声, 迅速地伸手将他抱起来转了个身, 随后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低下头将獠牙刺入他的后颈之中, 让自己的牙齿完全没入他那小块方才被拇指摩挲得有些发热的皮肤。
这个吸血的姿势使得血族的胸膛紧紧贴住了怀中人类的脊背,像是把人完全圈住占有一样。吸血鬼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拔出利齿后血族一边舔舐着处理伤口,一边笑着轻声喃喃道:“你不会是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我只是……想抱着你尽情地喝一晚上血而已。”
迟筵的脸瞬间涨红了。他刚才的确是想歪了,不过如果仅仅是被艾默尔亲王喝一晚上的血好像还更好接受一些。
血族喟叹一声,将他更搂紧了些,音色低沉:“你这样送上门来,我根本把持不住想要吃了你。”
没错,我也对火锅外卖把持不住。迟筵默默想着, 随即想到如今最紧迫的事情。
叶迎之说必须要在七十二小时内施救才有效,但是迟恐生变, 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未知的问题,还是请艾默尔亲王尽早出手救治江田为好。
迟筵试图转过脸面朝血族说话,但艾默尔亲王依然不停地啮咬吮吸着他颈后的皮肤, 使得偏头的动作也变得无比困难。他只能保持着当下的姿势同对方商量着:“我答应您的条件,但是可不可以请您先帮忙治好我的朋友,我再来……陪您。”
他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只感到颈间一阵锐痛,随即忍不住低吟出声,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双手无力地抓住了血族搂在他腰间的手。
艾默尔亲王的獠牙又毫无预兆地刺进来了。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看来自己主动上门确实极大地刺激了他的食欲。
血族再次吃饱之后满足地舔了舔獠牙,等待獠牙重新收回去后才心满意足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可以,我让格雷和你一起过去。他会知道怎么救你的朋友。只有一点,你确认你的朋友已经好转之后就要和格雷一起回到我这里,完成我们的约定。”
对于这点迟筵没有异议,他爽快地答应了,在得到血族亲王的允许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格雷等候在房间外面,待他出来后引他去一楼沙发处落座,并给他端上了一杯咖啡、一盘巧克力榛果饼干、一盅草莓酸奶、一份烟熏三文鱼沙拉、两片黄油烤面包和一份烤羊排。迟筵看了看时间,正是中午十二点,所以这大概算作他的午饭?
格雷给他送上饭之后就离开去了二楼,进入了艾默尔亲王所在的房间。
他看见亲王殿下慵懒地靠坐在宽大的木椅上,衬衫扣子解到胸膛之上的一颗,衣衫有些皱皱巴巴,像是被人攥过拽过。他舔着自己的牙,表情像是在回味什么。可即使现下衣衫不整举止懒散,他的身上依然展现出属于上位血族贵族的尊贵气质和不容人小觑的强大气息。
看来亲王殿下刚才过得快活而满意。格雷在心里默默下了推断,恭敬地对方行了一个礼。
他已经大致猜到殿下接下来将要交给他什么任务了,肯定会和楼下的人类有关。优秀的管家就该像他这样永远知道他所侍奉的主人会在什么时候发布任务,并且总能提前预测到任务的内容,格雷自负地想着。
迟筵刚吃完他的烤羊排管家先生就从亲王的屋子里出来了。迟筵登时站起了身,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格雷走到他面前欠了欠身:“您可以先继续食用您的午餐的,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救您的朋友。”
“不用了。”迟筵说着又坐下以最快的速度把两块黄油面包塞进嘴里,然后再次迅速站起来,“我已经吃饱了,我们可以走了。”
格雷扫了一眼桌子上其他动都没动的食物,暗自思忖下午回来后要嘱咐厨房准备一桌丰盛的人类食物。
吸血鬼管家开车同迟筵一起来到医院,迟筵把老高和另外一个朋友都劝走去吃饭,然后把病房门关起来锁上。
格雷看了看躺在病床上在药物作用下正在昏睡的江田,又看了迟筵一眼,平淡道:“您可以不用看。”
迟筵有些紧张:“场面会很可怕吗?”
格雷摇了摇头:“那倒不会。”
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胶囊状的东西,喂进江田嘴里。过了约半分钟时间,他又走到江田右面,将一个铁盒垫在江田右手腕下面,拿出一把银质的小刀割开了他的手腕。
黑色的浓稠的血渐渐从伤口处涌了出来,缓缓地流进铁盒里面,像是有生命一般蜿蜒扭动着。
等到黑血流尽,流出的血液重新变为了红色,格雷才沾了点自己的唾液帮江田抹平伤口。
格雷回头对迟筵道:“好了,等他醒来之后就没问题了,如果你相信我现在就可以跟我走,或者你也可以留在这里等检查结果出来。殿下交给我的任务是带你回去。”
迟筵看了一眼床上的友人,谨慎道:“我等检查结果出来。”
很快老高两人也吃完饭回来了,他们担心迟筵没吃饭,还给他带回了汉堡。迟筵道了谢,也没推辞,接过汉堡很快就吃完了。
格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道这个人类刚才在亲王殿下那里果然还没有吃饱,如果被殿下知道了殿下恐怕会生气,晚上果然要嘱咐厨房给他多做一些食物。
约莫两点钟的时候江田清醒过来,他此时神智清明,面色红润,体温也正常,只是丝毫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昏迷后的所作所为。老高委婉地告诉他他昏迷后疑似丧失了理智。
格雷主动帮忙去联系医护人员给江田重新做检查,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不出意外的话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负责江田的医生和护士恰巧也曾负责艾米丽的诊治,他们夸赞江田好得快,并把这归功于江田的身体素质更好。
格雷没再出言催促,只是无声地用眼神告诉他该离开了。迟筵点了点头,和朋友们说了一声后就借故同格雷一起离开。
日头已经偏西,太阳早没有了正午的威力,暖金色的阳光下一切都变得懒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感,仿佛在伤感着白昼的逝去和时间的流失。
这时候正是晚高峰,道路上的车子比平时要多一些,但依然通畅无阻,黑色汽车疾驰在道路之上,很快就载着迟筵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庄园。
迟筵跟随格雷走进大门,坐在沙发上等候,由格雷先上楼去向艾默尔亲王汇报情况。
几分钟后格雷就重新走了回来,向迟筵躬了躬身:“请您上楼,亲王殿下已经备好了晚饭在等您。”
迟筵点了点头,熟门熟路地走上楼,按照惯例那黑色丝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才推门进去。
进门之后他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还有舒缓轻柔的音乐在静谧的空间中缓缓流淌。房间内暖洋洋的,比他至今未来暖气的小宿舍房间舒服多了。
艾默尔亲王安静地拉着他在餐桌前坐下,像上次一样耐心地喂他吃完了整顿晚餐,然后像早晨那样再度把他面对面地抱进怀里,吸他的血。这次血族的动作很轻很慢,与其说是攫取食物,不如说只是在单纯地享受吸血这一过程。
全程都很安静,他们几乎没有用语言和对方交流过。
一次吸血结束后艾默尔亲王也没有放开他,而是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用一只手将他抱在怀中。
迟筵可以听见翻动书页的声音,他猜想这位吸血鬼亲王是在看书。
每过一段时间,血族都会把牙放在他的脖颈上摩挲片刻,有时候只是单纯地蹭着,有时候则会将獠牙刺进去,慢慢地吸一会儿血。
迟筵都不得不承认艾默尔亲王确实很会享受,他都觉得这样一边看着书,一边喝着饮料吃着零食是极舒服美好的事。
这样过了约两个小时,期间艾默尔亲王渡过两次津液给他。最后血族将他放下来,引他走到一个地方让他进去洗澡。
迟筵指了指自己眼上蒙着的丝带,血族沉吟片刻后道:“你进去后可以摘掉丝带,但是再次出来之前必须要重新戴上。”
很合理。迟筵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
浴室里早就备好了一件看起来有些宽大的白衬衫,叠得整齐,和干毛巾等东西放在一起,迟筵洗完澡之后猜测这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换洗衣服,大概是因为吸血鬼这里没有准备额外的睡衣或是浴袍?他试着把衬衫套在身上,还是能架起来的,只是稍微有些大,袖子和下摆都有点长。
而他原本脱下来放在浴室外间的衣服则全都不见了。
迟筵犹豫了一下,向浴室外扬声问道:“我想问一下,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
“被我收走拿去洗了,明天早晨会送回来。”吸血鬼自然地回答道,“我把我的衣服借给你了,在毛巾那里,你应该能看到。”
在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别人这方面这位亲王殿下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迟筵还记得他的大衣现在还挂在自己的宿舍衣柜里。
“可是没有裤子……”他小声道。
血族优雅而冷淡的声音传了进来:“我以为我的衣服对你而言足够长了。”
迟筵一下子红了脸。虽然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艾默尔亲王的样子,但是根据以往接触的经验,比如他可以轻松把自己抱起来,这位吸血鬼亲王的确应该有一副挺拔有力的好身材。肯定比自己高,应该和叶迎之差不多。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那件衬衫上身后的效果,无奈地重新系上了黑色丝带。其实衬衫也不是那么足够长,他还是比那位亲王殿下想象的要高一些的,但是他此时并没有因为一件衣服而和一只强大的吸血鬼反复争辩的勇气。
我真是无能又懦弱的人类,总是给优秀的人类同胞抹黑,可是大概只有小说或是电影里的英雄主角才敢那么英勇地在面对比自己强大几倍的异种对手时毫无畏惧地抗争吧。他自我谴责的同时自我开解着,认命地走出了浴室。
吸血鬼看到他后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他压倒在床上吸了很长时间的血,又喂给他自己的津液,随后将他推至床的一侧。
迟筵可以感觉到血族就在另一侧躺着。
他听到血族冷冽低沉的声音:“休息吧。明天一早你就可以离开,这个约定就算达成了。”
迟筵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昨晚守在医院里一夜没睡,又一直在为江田的情况而忧心,直到现在才终于能松一口气。况且他也曾经在这张床上睡着过,因而合上眼没过多久,他就进入了梦乡。
可是这一觉并不踏实,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从睡梦中清醒,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而宽敞的卧室之中,室内暖融融的,亮着橘色的床灯,他正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没有丝带,视线清楚,迟筵摸了摸枕头和身上的被子,只觉得意识有些恍惚,头昏脑涨,思维也不清晰,稍微用脑子想想事情就觉得极为难受,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真的醒过来了还是在做梦。
然后他看见了倚靠在床头坐在他身旁的熟悉的男人,虽然只真正见过他一次,但是这些天来他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梦里。
果然还是在做梦吗?迟筵暗暗想着。没想到叶迎之在现实里那么怂,在梦里倒是勇敢,自己今天住在艾默尔亲王的地盘里,他居然还敢出现。
想来他自己的梦,就算是艾默尔亲王也是做不了主的。
只是今天的叶迎之和往日在梦中的有些不同,并没有主动过来抱住自己,而只是依然冷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好像有些讶异?紧张?
迟筵默默地笑了起来。
前两次做这个梦的时候,他还很慌张;第三次的时候就很适应了;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确实是从第四次开始,他已经开始有意识地享受起梦境的内容,甚至隐隐有了些期待。
古人说君子慎独。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尚且谨记着君子之道,可是在谁也无法窥探到的梦境之中,在可以任意推卸责任的梦境之中,在自己也无法把持的梦境之中,他却可以完完全全的抛开慎独二字,只遵循自己的喜好变好。
他慢慢地跪坐起来,主动向前凑近倚靠在床头上的男人,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印下一个软软的吻:“前天梦醒得太快了,我都没有舒服够。”
他说着,将头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今天的梦自由度好高。
叶迎之惊愕地低下头看着他,迅速地消化着他话里的消息:“……你会梦到我?”
迟筵依旧紧紧贴着他,点了点头,有些不耐和委屈:“嗯,每天都会啊。”
“吸血鬼猎人”的喉咙动了动,声音刻意地放轻,多了几分诱哄:“乖,告诉我,梦里我做了些什么?”
即使梦中迟筵胆子已经大了许多,头脑也不甚清醒,也较正常情况下更为主动开放,但是听到这个问题后还是不由得红了脸,小声应道:“就是、就是对我做你喜欢做的那些事情……”
叶迎之这下简直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上扬,抚摸着爱人的脖颈,轻声道:“乖,告诉我,是哪些事情?”
迟筵被他逼着羞恼不已,搂着他的脖子张嘴在他颈侧狠狠咬了一口,咬完看着那个牙印又觉得理亏心虚,同时心中担忧不已,万一他生气了又不陪自己做梦了怎么办,又想上次一样闹铃一响梦突然就醒了怎么办。
他愧疚地舔了舔被自己咬出的牙印,贴上对方的脖子,小声服着软:“老公,爱爱我嘛。”
叶迎之呼吸一滞,咬紧牙闭了闭眼,捋顺一口气,拍了拍爱人的背脊,哑声轻柔道:“乖,趴到那边去,老公爱你。”
……
……
叶迎之舔着上齿,仰起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獠牙不要露出来。
他看着自己怀中的爱人,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他想将自己的牙刺入他的体内,吞噬他的鲜血,他想彻底地完完全全地占有他,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过忍耐和克制是如此困难的事。
迟筵向他伸出手,看向他的表情有些迷蒙,还有一丝委屈:“老公,抱抱我。”
娇气死了。背面一会儿就哭着不要要正面,现在正面也不成了,还得要抱着。
这样想着,叶迎之还是无奈又顺从地俯下身将爱人抱进怀里,亲着他的额头和鬓发,低声哄着。
迟筵顺势搂上他的脖子,突然挣扎着抬起头在他下颌处印了一个吻,看他有些愣住,又迅速偷亲了一下他的嘴角,随即便一个人笑开,眉眼弯弯的,颊边两个酒窝都藏不住,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叶迎之看着他,紧紧把人搂进怀里,最终像是忍耐不住一样在他颈边的软肉上轻轻咬了一口。
他一直一直克制着没有把獠牙伸出来。能这样以人类的身份和爱人相拥,他便觉得满心欢喜,万事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