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聚邪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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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迟筵自己挤地铁赶回学校上课,因为是白天且周围人来人往他倒不是很害怕,那东西几次出手害人都是入夜之后,并且通常是晚上十点之后。

胡星和老袁的初中同学两人也依约到他们教室看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状或是可疑的人,便告别了迟筵,准备去学校其他地方转转寻找线索。

教室里杨青依然坐在迟筵旁边,他四处张望了一遍,打趣道:“诶,迟少,怎么那个老来蹭咱们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美人这两次都没来?”

迟筵这一段日子以来总是被鬼怪缠身,后来又听说这是妖邪作祟,每天忙着保命都自顾不暇,自然已经很久都想不起顾惜惜这个人了。他听杨青这么一问才想起来顾惜惜,也只随便敷衍道:“嗯,她估计觉得没意思就不来了。”

杨青都不知道他是假正经还是真不解风情了。

下课后迟筵又匆匆收拾东西往地铁站赶,杨青要叫他一起吃饭也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下次吧,我室友在家做了饭等我回去吃饭。”

杨青看着他疾步离去的身影,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老婆在家做饭等你回去吃呢。

中午这个时候地铁站里的人比早晨来时少很多,迟筵出了地铁站正插着兜急匆匆往叶迎之家里走,却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小筵!迟筵!”

他一回头发现居然是表叔和表婶两人。迟筵连忙迎了上去问好:“表叔、表婶。”这里本来就离表叔家近,遇到表叔和表婶也不奇怪。

表婶嗔怪他到这里怎么也不去家里看看。迟筵想起之前撒的谎,咳嗽一声道:“我们组有个同学住在这边,他把组里一份重要的项目资料拿回了家,现在导师急着要这份资料,就让我过来取了。”他总感觉见鬼之后别的不说,自己说的谎倒是越来越多,随口编瞎话的能力也越来越强。

表叔表婶看了看时间,正是中午饭点,一定要拉他去家里吃饭。迟筵想着叶迎之已经做好了两人的饭在家等着,便以着急拿资料为由推拒了。但表叔表婶三番五次地热情邀请,今天又正好在街上遇见了,再推辞也说不过去,最终迟筵答应了明天中午一定过去。

第二天中午迟筵从叶迎之家出来后便去超市买了些点心和茶叶,拎着去了表叔家。

四年不见表叔家也没多大变化,迟筵看了看通往楼上的楼梯,想起自己当年睡过的那间卧室和那间佛堂,还是有克制不住的恐惧浮上心头。甚至克制不住地再次回忆起那落在自己身上的微微带着凉意的亲吻、爱抚与拥抱,以及那东西压在自己身上抱着自己时流泻出的**。

一直以来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了上来,竟然还清晰如昨日。

奇异的是,这次再次想起时,恐惧之余竟还多了一些微妙的熟稔感,仿佛他对那些碰触和那冰凉的吐息都已经很熟悉了一样……

简直像是上辈子的记忆。

迟筵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抖,无法想象自己上辈子如果真的一直被鬼那样缠着会是怎样的人生。

他把东西放下,依次向三位长辈问了好。表弟现在也在外地上大学,所以家里只有表叔表婶和姨奶奶三个人。

姨奶奶这两年眼神越发不好,但明显思维还很清晰,她扶着迟筵的胳膊端详了他许久才笑着说:“又长大了,上次见你好像还是昨天,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孩子们啊,都是见风长。”

迟筵听得暗笑,心说自己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三岁的娃娃,但也只笑着应是。

老太太还惦记着想拉他上楼陪自己去佛堂念经,迟筵听见“佛堂”两字就只觉心里一紧。还好表婶及时劝止了她:“妈,小筵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就和小筵好好坐着聊会儿天,饭马上就做好了。”

老太太这才熄了心思,又拉着迟筵在客厅坐下。

吃饭的时候四人说着话,表叔杜林突然问起来:“小筵,你昨天说去同学家取资料,你同学也住这边?”

迟筵点点头:“是,他就住在这一片最顶上有一座大一些的房子里。”

杜林夹菜的手突然停住了,看向他有些诧异地问:“是最顶上暗红色墙,白色窗户,从外面看很洋气的那一栋?比咱们这房子大出将近一倍那个?”

迟筵想了想,都吻合,便又点了点头:“没错。”

杜林放下筷子,转头对姨奶奶道:“不对啊。妈,那不是以前爸隔壁系统的老领导他们家房子吗?他们家姑娘也早出国了吧?那房子应该空着啊。”

迟筵补充道:“我同学说过那不是他自己家,是房主人借给他住的。他也说过他家人在国外,可能他家里人认识原本的房主人。”

杜林嘟囔着:“那更不应该了,哪有把那种房子借给朋友家孩子住的……毕竟他们家当年闹得还挺大的。我当时好像才刚参加工作不久,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家姑娘当年带着姑爷和剩下的一众亲戚在房子外面跪了一片纷纷磕头,最后把房门锁上封起来的场面。”

表婶附和道:“对,我也记得。那时候我和你表叔也才刚认识不久,是第一次来他家,没想到头一次来就遇上这种事情,所以印象特别深。我还记得那时候吃完饭,他说要带我出来在附近走走,我俩就往上走着,走了小半个小时走到靠上那一片围了好多人。我们当时年轻好奇心盛,就挤到最前面去看,正看见他们家姑娘领着后面的人跪在地上冲着房子里面叩头,一连叩了九个才敢站起来。我当时心里还嘀咕,听你表叔说的他们家姑娘和姑娘都是当时很有学识有文化的人,怎么还信这种封建迷信。”

表叔接道:“信不信这些和有没有学问是两码事。”

迟筵心说这倒也是,给他教课的老师也有讲究风水的。他们学校的东门和隔壁大学的东门开在一条街的两边上,且都正对着一条马路。但他们学校东门外面有一块方方正正刻着校训的大石头,隔壁学校东门外什么都没有。有一段时间隔壁频频出事、三天两头的见报,他们学校就风平浪静,就有一种传言说是他们学校门口的石头把不好的气挡住了,所以风波少。

不过听表叔表婶说那房子当年的事他还是觉得心中发毛,毕竟自己可是天天住在那里。他偏头小心翼翼问道:“表叔表婶,那当年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弄鬼?”

表叔摇摇头:“那倒不是,我也记不太清了,也是后来听的传言,好像他们家当时情况很复杂……所以最后姑娘姑爷一家就直接出国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姨奶奶在此时开了口:“那是他们家儿子自己造孽。”

人上了年纪总爱回忆往事,而且是记不住当下的事,越是以前的、自己年轻时的事情越是记得清楚,不仅记得清楚,还爱给别人讲。姨奶奶也不例外,这二十多年前的事老太太还能讲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家的老爷子的工作单位和姨奶奶丈夫的单位有些关系,所以他家的事当时姨奶奶通过自己丈夫也听说一些内情。这老爷子的夫人已经病逝,膝下有一儿一女,年纪都和表叔差不多,要比表叔稍大一点,都已经成婚。女儿和自己丈夫在别处住,儿子儿媳妇同老爷子一同住在上面那房子里。

后来那一年那儿子的妻子怀了孕,他耐不住寂寞,瞒着妻子又在外面找了个情人。那个情人和儿子是一个单位,也不是良善之辈,还以同事的身份和其他几个同事一起去过他们家。她心里也有些嫉恨妻子,就趁机把一张画着聚邪阵的朱纸垫在了妻子常睡的那半边床垫的下面。

那之后又过了三四个月,妻子突然有了要生产的征兆,因为之前并没有预料到,只能匆匆请人上门来看。接生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女人腹中出来了,妻子的肚子也小了下去——但却没人能看到那个“胎儿”。

这事实在太过诡异,妻子得知后自然是又惊又怕,家中其他人也惊惧难言,连连嘱咐几个来帮忙接生的人不要透露出去。后来老爷子让女儿帮着请了一位高人过来,这位高人据说是难得的从多年前的政/治风波中挺过来的,已经是古稀之年,确实有些本事,进到卧室后就找出了那张放在床垫下面的聚邪阵。

顺着这一线索再经过排查,加上那儿子经历了这等骇人的祸害家人的事件后也顶不住压力,他出轨事情就暴露了。他的情人也承认那聚邪阵是自己无意中从一个在街边摆摊的瞎眼术士那里买来的,现在也找不到那个术士;并辩解称自己只是嫉妒作祟,也不确定那阵纸究竟有没有用才放在床垫底下,并没料到竟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这事毕竟耸人听闻又有痕迹可寻,所以还是传出了风声。老爷子一向爱惜脸面,听闻儿子的作为后气得一下子发病住了院;妻子也气得不行同时后怕不已,立马同丈夫离了婚搬回了自己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人的报应,离婚后没几天那儿子同自己那个情人出门的时候就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当真是家破人亡,只剩下女儿一面在医院照顾老父亲,一面偶尔回这房子里帮着清扫打理。

她要忙工作,要照顾自己的小家,还要常去医院照顾父亲,十天半个月才能回这房子里料理一次,顺便给父亲取些日常用的东西。奇怪的是她每次回来都感觉这房子像是有人在住的样子,一次两次不觉得,时间久了就察觉出不对了。

女儿就又把那位高人请了过来帮忙看房子。那高人进门后左右看了看,没敢惊扰,悄悄拉着女儿出门后才告诉她原委。据说是因为那聚邪阵的作用,正常胎儿根本活不了,生下来就是死胎,但是恰好有一个类似邪灵的东西借着她大嫂生产时托生了,现在应该是无处可去,就留在这房子里。

不过她几次回来都与那东西相安无事,说明它没有害人的心,何况本来是来这房里的人作妖把那位招来的,强送走恐怕不容易。他自己是不敢动房里那位的,当世的人他也想不到有谁能做到这一点。不如做个仪式恭恭敬敬地把房子借给那位住,然后把房子封起来不让人进来就是了,它留在这里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之后自然就会自行离开。

女儿便听从建议把房子封了起来,而老爷子本来就上了年纪,又经过这件事一病不起,很快也就去了。女儿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没过多久就和丈夫一起出了国,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回来,所以按道理讲这房子还应该是封着的。

迟筵听得心里有些不安,不过他和叶迎之在那房子里住了那么久,也从来没察觉到过第三个“人”存在的征兆,不知道是不是像姨奶奶所讲的高人说的那样,那个东西已经做完自己想做的事离开了。

他想起当初叶迎之信誓坦坦地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的样子,心道即使当初房主人给他讲了这些事他大概也不会信,借住在这房子里也不奇怪了。

表叔和表婶听完也劝道:“小筵啊,你和你同学讲讲这事,咱们也不是封建迷信,但是就讲求个心安嘛,毕竟是已经借给鬼神的房子,还是搬出去的好。”

“他不信这些的。”迟筵笑着摇了摇头,装作好奇般问道,“表叔表婶,您在家有遇见过这种灵异事件吗?”

表叔挥了挥手:“咳,咱们家人做人做事都正直,不搞什么幺蛾子,家里也惹不上那种东西。”

迟筵点点头,连忙夸了表叔表婶两句,心道果然自己那年夏夜在这里碰上的那东西只作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