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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松意说过,让他放一万个心,等着接自己凯旋就好。
所以他来接他凯旋了。
他看见昏暗小巷里,少年像一束光,穿透黑暗龌龊,依旧无所畏惧,至刚至强。
他看见王海的时候,就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感动,自责,愧疚,心疼,还有汹涌的爱意和欢喜,都再也藏不住,冲破所有的禁锢,想要宣泄出来,却又因为小心翼翼,到了最后,只化作唇角一个浅淡的吻。
而简松意被他这一下整懵了,僵在原地,倚着墙,一动也不动,仿佛宕机一般。
直到警察出现的时候,智商才勉强重新上线,呆滞地抬手指了一下角落里的手机:“证据。”
警察过去捡起,发现开着摄像头,还录下了一些不算清晰但勉强能佐证的音像,点点头:“事情还是比较清楚,但还是需要两位同学配合调查,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还有这位omega同学......是否需要专业的心理疏导?”因为报警的时候就强调了有特殊时期的omega,所以随行的有o协负责人员,看见现场,本来就揪心不已,再看见这个omega茫然的神情,担心他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精神打击,忍不住十分担心。
柏淮垂眸:“如果可以,请给我们十分钟时间,我想安抚一下我的omega。”
“好,没问题,现在安抚好omega的心理状态最重要,其他的都不着急,我在巷子口等你们,有需要随时可以请求帮助。”
omega珍稀又脆弱,所以受到格外的保护。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简松意不明白。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简松意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被柏淮亲了,还没来得及替柏淮对这个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柏淮就捏住他的下巴,再次落下了唇。
这一次不是浅尝辄止的温柔,而是不讲理的霸道,带着生气,带着心疼,带着隐忍已久的克制。
像是某种惩罚。
渗出的血珠带来腥甜,搅动着柏淮的担忧和怒意,他的信息素差点失控。
刚才随行人员的话,意思很明确,omega在这种情况下,极有可能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想到是哪种伤害的一瞬间,柏淮的理智就快绷不住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的alpha再强一些会怎么样?如果简松意状态再差一些会怎么样?如果自己来晚了一些会怎么样?
简松意是他捧在手心里惯着宠着十几年的人,养得这么金贵,怎么有人敢?怎么有人配?而简松意自己,又凭什么不好好爱护自己?
简松意被这样的吻堵住了思考能力。
他没见过这样的柏淮,这么冷戾,这么强势。
而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一直压抑在体内的热潮,因为这个微凉的吻,突然就汹涌而出。
他被抵在墙上,享受着这个吻,微眯着眼,打量着柏淮,发现这个人的眉,眼,鼻,唇,怎么都这么好看。
信息素也很好闻。
什么都很好。
他忘记了其他,只觉得想要他。
不是柏淮征服了他。
是他想要柏淮。
伸手,一只手勾住柏淮的脖子,一只兜住柏淮的后脑勺,将他向自己摁近了一点。
是本能的回应,想要更多,他以为可以得到。
然而柏淮却停下了。
抬头,看着他:“想要标记?”
简松意插.进他发梢的手指微顿,用力,放松,算是默认。
柏淮的信息素和这个吻无限放大了他的感官,他的信息素和柏淮的信息素完美契合,完美到连诱发剂都成为了最美味的调剂。
挺过了诱发剂和诱导性信息素的他,却没能挺过这个吻。
那么柏淮也没理由不标记他。
他闭上眼,静静等待。
然而直到热流从腺体处一波一波蔓延全身,因为刚才过度的压抑,此时此刻在强大的alpha的信息素的吸引下反噬一般地外涌的时候,他都没有等到柏淮的标记。
汗水从额角滴落,背后已然湿透,四肢百骸开始痉挛。
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难受。
柏淮似乎什么都知道,低声蛊惑:“告诉我,现在难受吗?”
简松意点点头,潜意识告诉他,这样做,柏淮就会哄他。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下一秒,柏淮居然推开了他。
然后用极致冷淡的语气说道:“难受就好。”
像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简松意茫然地睁眼看向柏淮,一向笃定从容的双眸,此时此刻泛着湿气,像被平时宠坏了,第一次挨训的小动物。
柏淮看着比谁都心疼。
却狠着心,语气理智淡漠:“我不会标记你,也不会给你抑制剂,因为我要你记住此时此刻的难受。记住这个感觉,这就是omega发.情的感觉,你前两次只是结合热初期,所以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我现在就告诉你,这比你想象的要难受,而且再过一会儿,你会比现在更难受。”
简松意真的更难受了,他甚至差点站不住,如果不是倚着墙,估计他已经倒下了。
他想抱抱柏淮,哪怕抱一下都行。
他伸出手,柏淮却往后又退了一步。
简松意的手僵在半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omega,每一次都是柏淮帮他,可是这次柏淮不帮他了,他该怎么办。
他有些无措。
在敌人面前永远强大又自负的简松意,第一次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流露出脆弱和不安。
柏淮心疼到快不能呼吸,一字一句却冷静到可怕:“简松意,我知道你很厉害,没有什么是你解决不了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你挺不过来的难关,你叼,哪怕你是omega你也很叼。但是你有没有想过,omega到底是怎么样的?”
“是,这次没事了。可是万一下次是一个和我一样或者说比我更厉害的alpha呢?如果是一个和你契合度同样很高的alpha呢?如果是一个带了一箱子诱发剂的alpha呢?你该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克服这些弱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我没有见过比你更有韧性的人,只要你想,你总会做到。但是我说过,这不是可以急得来的,日子还这么长,我还在这儿。”
“所以你能不能正视自己的弱点?能不能试着去依靠我?能不能记住你还认识一个人叫柏淮,这个人就算是拼了命,也舍不得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如果你记不住,那这份难受你就熬着,熬到你记住为止。”
柏淮很少说这么多话,用他清冷的声音,压着情绪,平静地说出,冷漠无情,顶级alpha的信息素彰显着他天生就是能让别人臣服的上位者。
然而简松意偏不。
他梗着脖子,抬起头,直视他,声音是同样的冷静:“好,那我熬着。”
没有标记,没有抑制剂,体内的热潮,全凭着简松意的意志力,在一句又一句冷言冷语里,被生生压了回去。
他咬着唇,血珠再次渗出。
他倔强地挺直了背,一言不发。
柏淮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却勉力维持最后的淡漠:“觉得我说得不对?不服气?”
简松意抿着唇,没有说话。
从前吵架,总是吵不起来,因为没多几句,柏淮总是会哄他,也从来不会对他发脾气,极近宠溺地惯着他。
然而这次不一样,他这么狼狈,柏淮却只是冷眼旁观,然后点头,淡然道:“行,不服气没关系,那就继续熬着,熬到你服气为止。”
说完转身朝巷子外走去,并且同时释放出了强大的信息素,似乎是生怕简松意还没吃够苦头。
简松意却依然没有开口服软。
一步。
简松意没有开口。
两步。
简松意没有开口。
三步。
简松意没有开口。
......
第七步。
简松意还是没有开口。
柏淮停住了,没有再走,太心疼了,心疼得不能再走一步。
巷子里陷入死寂,野玫瑰的味道倔强又傲慢,对抗着强大的暴风雪,怎么也不肯屈服。
柏淮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用最快地速度走过去,一把将简松意搂进怀里,所有强大的信息素也在一瞬间化作极致温柔的安抚。
声音温存又无奈:“简松意,你就是吃准了我舍不得。”
“我没有。”
怀里的简松意,声音有些颤抖,却很坚定。
“我只是不服气。”
柏淮沉默地抱着他,听着他理智冷静的一字一句。
“我不傻,我如果知道这儿有三个alpha,我不会来,我如果知道王海知道了我是omega,我也不会来。谁他妈知道李停那个傻逼玩意儿怎么就和王海勾搭到一起的?谁想到一个高中生能这么脏?我是挺自负的,但是我不蠢,不会这么不自量力。”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不想要以前那些糟心事再捅到你面前来,我以为那点破事儿没什么大不了,所以宁愿自己麻烦点,也不想王海去你面前蹦跶,惹你不开心,因为我怕你一个不开心,又走三年。”
“我其实也不是不服气,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自以为是,我知道我不该总是忘记我是个omega,我不该去逃避那些弱点,我也都会改。”
“我只是不服气那一句,有个人叫柏淮,他就是拼了命也舍不得让我受到一点伤害。”
“你告诉我,说出这句话的人,他有什么资格朝我发脾气?他舍不得,我就舍得吗?”
简松意是真的吃够了苦头,除了结合热的难受,还有背后捱的那一棍的疼,可就是死死地倔强地挺直了背,站在那里,不肯软下来一点。
倔得要死的语气,却让柏淮突然觉得很酸。
眼眶也酸,鼻尖也酸,心头也酸。
他也舍不得。
他把简松意的脑袋摁进自己的肩窝,不让他看见自己微红的眼,声音有些颤抖:“简松意,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凶不得,骂不得,疼又疼不过来,放又放不下,喜欢也怎么都喜欢不够。
深情到了最后,竟然是无奈。
而简松意的体力和意志力,在这漫长跌宕的一天里,消耗到了极致,直到被柏淮摁进怀里的那一刻,他才安心下来。
吵归吵,柏淮还是会哄自己的。
他一瞬间变得有底气了,居然笑了出来:“能拿我怎么办,供着呗。”
“好,供着。”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我们谁都不要为了对方拼命。”
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好,明明都觉得对方好,那为什么非要自己扛,为什么不好好的一起面对,而其他人,又凭什么值得他们拼命。
年少意气的仗义,不是一成不变的冲动。
他们都会长大的。
柏淮把简松意搂得更紧了:“好,我答应你。”
那一瞬间,简松意终于卸下了所有尖锐的防备,强撑着的意志在一瞬间坍塌,身体机能也终于超过负荷,眼前一黑,在柏淮怀里昏睡了过去。
简松意醒来的时候,四肢快要散架,整个人好像被易经洗髓了一般。
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打量了一下四周,狭小,干净,整洁,不在家里,也不像是医院。
一个穿警服的年轻姑娘走进来,看他醒了,连忙凑过来关切地问道:“还有没有不舒服?”
除了特别累,倒也还好。
“没有。”
“那就好。”年轻女警察给他倒了一杯水,一一解答他的疑惑,“这里是公安局的休息室,你低血糖昏过去,睡了五六个小时了。给你挂了两袋葡萄糖,因为你是未成年人,所以o协负责人免费给你注射了抑制剂,你现在身体状况应该不错。你的男朋友已经做完了笔录,现在是对方家属要求和解,在谈判。”
简松意其他的都没听进去,只抓到了三个字,耳朵尖立马红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还害羞了。”女警察促狭一笑,“早恋又没什么的,别不承认啊。”
“真不是......”
“小弟弟,你姐姐我眼睛毒辣着呢,不是你男朋友能对你这么好?我不是说ao之间没有纯友谊,是纯友谊的ao绝对不会公主抱。”
“公主抱?!”
“对啊,你是被公主抱抱上警车的......哎呀,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薄,怎么这么害羞,这就脸红了?现在小朋友都这么可爱吗?”
简松意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他现在不得立刻重新昏过去。
女警察却偏偏是个话痨:“不过你运气真好,你男朋友又帅又a,还疼你,我就没见过这年头还有小男孩儿这么细致的。而且你是没看到他对待对方家属那个态度,强硬得哦,啧啧,哪里像个十八岁的高中生,简直就是护犊子护到没边儿的霸道总裁......”
“姐姐,你别说了。”简松意耳朵发烫,实在是羞到不行,小声嘟囔了一句。
“行行行,不说了。”女警察怕把人羞跑了,回头那个alpha找自己算账,这才打住,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歇歇吧,我去看看情况,那边结束了我让你朋友来接你。”
说完就出去了。
朋友两个字还特意着重强调了一下。
臊得简松意直接趴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呈现出鸵鸟的姿势,然后试图闷死自己。
闷死倒是没闷死,反而昏睡前的记忆慢慢地都想起来了。
比如柏淮亲了他。
还是两口。
他,简松意,当了十几年的alpha后,居然被另外一个alpha强吻了。
而那个alpha还是自己的好兄弟。
日。
日。
日一万头草尼马。
柏淮他是不是有毛病,亲自己干嘛,自己有什么好亲的?这个人不是正人君子吗?居然这么趁人之危的吗?
关键是这个人亲完了,把他勾起来了,居然还拒绝了他的邀请?
他简松意就算是omega,也是最诱人的omega,居然有人胆敢拒绝他的标记邀请?!
这只能说明这个人吃干抹净后不想负责任。
日,垃圾,大垃圾,渣男,畜生,王八蛋,老狗比。
最好这个渣男一辈子都别想标记自己,不然自己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可能让他得逞!
这是属于他简松意,身为一个omega的铁骨铮铮!
简松意想到自己居然主动邀请柏淮标记,羞愤得差点原地去世。
不过话说回来,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柏淮到底为什么要亲自己。
还有他说的那些话。
还有传说中的公主抱。
还有七七八八数都数不清的那些瞎几把乱搞的玩意儿。
简松意宕机了,闷在被子里不动了。
单细胞生物消化高阶人类的情感消化得有点吃力。
但是再吃力,也消化了一点儿。
他一动不敢动,好像只要他不动,那个他不敢去触碰的答案,就不会掉出来一样。
突然,他的被子被扯了一下,松了,他拽回来,掖好,藏住自己。
又被扯了一下,又松了,他又拽回来,掖好,再次藏住自己。
藏了四五次后。
被子外终于忍不住响起一声低笑:“你以为你捂着被子我就看不见你了?还是你觉得我不能把你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
简松意怕柏淮真的在公安局这么神圣的地方把自己公主抱,连忙说道:“你等我捋捋!捋清楚了再和你吵架!”
“我不和你吵。”
“我要和你吵!”
“想吵什么?”
“吵......”
吵你为什么亲老子。
可是这句话简松意怎么也说不出口,声音只能戛然而止。
他试图酝酿一下情绪,让措辞严谨规范一些,让这个问题显得没有那么尴尬。
酝酿半天后,才发现被子外面也很久没人说话了,不仅不说话,其他动静也没有,好像没人在。
难道柏淮已经走了?
简松意偷偷把蒙着小脑袋的被子掀开一条缝儿,试图暗中观察。
结果刚掀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趁虚而入,捏住被子边缘,往上一拽,拽过自己的头顶,然后俯身,凑到简松意呆呆地仰着的小脸蛋前,借着被子的掩护,飞快地在他唇上犯下罪行。
被子里光线昏暗,隐隐有白炽灯光透过边角的缝隙漏进来,明明暗暗,勾得柏淮的狐狸眼活像个妖精。
他看着简松意,柔声轻笑:“你是想和我吵这个吗?”